杨骜、心妍路上置气斗架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时天色已经到了傍晚,屋内燃起了宫灯,众人脸上光影摇曳,面色甚是凝重。
玲珑先于骜、妍两人,来到病床前,轻声道:“父皇,母后,女儿把三哥请来了。实际上,女儿到睿王府的时候,三哥本来就正打算来呢。我们刚巧走了一个碰头。”
康巧慧不屑看睿王一眼。
杨德广睁开了眼,瞥见三儿子与大媳妇并肩走了进来,心中羞辱之感大盛,冷冷哼了一声,闭起了眼。
杨殇凝视心妍的脸颊,动容唤道:“小木头。”
心妍见到杨殇一瞬,先是欢喜,抿嘴要回以一笑,陡然间记起梓柔曾说那句‘你身子不干净,太子毕竟是嫌弃的’,心中猛然被刺了一下。
又想到自己几天前才对杨殇说过‘生死不离,患难与共’,不过三四天,她却违背诺言,转而委身杨骜翼下,愧疚之感袭满心间。
一咬下唇,别开了脸。
杨骜轻扯心妍衣袖,低声提醒:“跪了。”
心妍膝盖屈起,与杨骜双双跪在床边,“参见父皇。”
杨德广并不睁开双目,声音不悦:“不敢当,怎么敢劳睿王爷跪拜朕这一把老骨头?您老抱恙,在府中休养三天,可是大好了?朕该去探望您老的。不料脑袋撞了一下,动也不能动了。”
讥讽的话听来尤为刺耳,杨骜轻轻睇了一眼心妍,微微笑道:“托父皇的福,这三天有良药在身,儿臣身子已经大好。只是未能前来照顾父皇,心中惭愧的紧。”
听到‘良药在身’四个字,心妍脸上猛然一热,忙抬眼看向杨殇,他似乎想向她抿出一抹释然的笑,终是垂下了嘴角,一片惨然之色。
皇帝手掌抬了抬,“扶我起来。”
“是。”康巧慧忙托住他上身,把他扶起,在他后背垫上几个靠枕。
皇帝稍一动弹,便觉头昏脑眩,稳了稳神,看向跪在床边的二人,“骜儿起来。”
杨骜微一蹙眉,站起身来。
心妍身子一动,便要一齐站起。
“跟小叔通.奸的贱人,皇上的话你听不懂?给本宫老实跪着。”康巧慧厉声喝止。
唔!皇帝只让杨骜起身来着。心妍颔首道:“是。”牢牢跪地。
此时心妍去掉了脸上那层新娘红纱,杨煜便将她认了出来,喃喃道:“原来是酒楼外遇到的那位丑姑娘。”
这些时日他不断派人寻找心妍,却总也没有下落。
那日太子洞房,他瞧小木头头覆面纱,酷似心妍,惊喜之下,动情吻了她下巴一下,此时她去了面纱,和心妍哪里有半分相似?不知妍此时身在何方,夜宿何处,是冷是饿,想到此处,心中一阵伤感。
杨殇掀衣跪地,“父皇,好在小木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儿臣也不愿对此事再做追究。小木头是乡下孩子,没见过大的世面,这几天被囚睿王府定然甚是惊惶,儿臣这便带她回府去了。”伸手去捞心妍的手腕。
皇帝冷声喝道:“混账!”
杨殇手掌未碰到心妍的手,便缩了回来。
皇帝正色道:“你前几天何等焦急,跪求一夜让朕帮你主持公道,今天怎么突然又不再追究?哼,叔嫂通.奸之事,便这样轻易就算了?你愿带顶绿帽,朕却不容这混乱纲常的事发生!”
康巧慧凤眸睨着心妍的鼻尖。“按苍穹律法,宫闱女子与男人斯.通苟且,当束住手脚浸猪笼,投到冷潭溺死了。”
贾信一惊,要溺死柳心妍?忙瞥向杨骜,当即心生不解,三爷面色冷静,竟是全不在意。这...对,定是想到了保全柳氏的万全之策。
杨殇站起身来,怒指杨骜,“此事与小木头没有丝毫关系,是三弟强行将她掳走,她一个弱女子,全无反驳之力,何错之有?”
玲珑叹了一口气,拉着皇后的手,十分忧心。
“母后,你觉不觉得我大哥自从遇到了小木头,就变了一个人?以前他哪会和父皇顶嘴?若是长久让小木头在旁挑唆,恐怕就不只是和父皇顶嘴这么简单了。母后快劝劝大哥,让她及早醒悟,不要被妖精蛊惑。。”
皇后气恼,啪的一声,扇了杨殇一个嘴巴。
“殇儿!她出外三天又三夜,你还要她干什么?一个弱女子便要任人凌.辱了?如果真是贞烈女子,该为丈夫守身如玉,宁死不从。你看看她与骜儿一起时满脸羞赧,哪里有半分不愿意?”
一屋子人都站着,心妍独独跪着,已经极是自怜自哀,此时听到这话,更觉无地自容。竟不自觉的反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拼了一死,也要为杨殇守身如玉,难道自己从骨子里便没有想要拒绝杨骜?
杨德广应道:“皇后所言极是,夺兄嫂一事,骜儿固然有错。可错并不在他一人。小木头你若执意不从,骜儿又能耐你何?”微一沉吟,“这样朝秦暮楚的女子,朕不要她当朕的儿媳。”
心妍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原来错全在她,杨骜却是半分错也没。到底是他们一家人亲,杨德广袒护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杨殇见心妍脸容凄悲,心生怜惜,对杨德广道:“父皇...”
话才出口两字,心妍便扯住他的衣袖,向他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欠他的情,尤其是辜负了他的情意之后,更加不敢欠他一丝一毫的情意,前世的债还未还清,这一世欠下的要到何时才能还尽?
心妍向皇帝、皇后磕头,轻轻道:“陛下,皇后娘娘,小木头愿意浸猪笼,尸沉冷潭,以死谢罪。”
她随时准备为杨殇送掉这条小命?杨骜身子一震,心中像是灌满了醋。
杨德广面色宽慰几分,小木头不失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令道:“来人,将她拉了下去,即刻行刑。”
“是!”几名侍卫伸手要擒心妍双肩,杨殇伸手架开朝心妍抓来的七八条手臂,攥住心妍的手腕,道:“我们走。”
心妍大惊,深宫之内,重重把守,怎么可能轻易走掉?心妍向后挣扯,小声道:“殇,你不要为了我顶撞皇上,不值得。”
杨殇凄凄然一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值不值得?你为了我一再赴死便值得么?不要看小了你的重要性。”
康巧慧噌的站起,“殇儿,你被妖女迷昏头脑了,是不是?将她丢开!”
皇帝见杨殇因小木头而性情大变,更觉此等贻害大方的女子不宜久留,不然他日殇儿定会因她酿成大祸。喝道:“把太子和小木头两人给朕分开!”
数十侍卫蜂拥而上,钳制住杨殇两只手臂,将他攥在心妍手腕的手用力向后扯去。
心妍眼见杨殇虽被几人合力向后拖拽,却依旧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不丢开。
她眼眶一酸,流下了泪水,心中决然,哪怕这一下闯了出去,被乱箭射成刺猬,她也绝不回头。可...怎么能让他涉险呢。“殇,我不跟你走。我不。”空置的左手猛地推在杨殇手背,右手使力向后缩去。
杨殇看着慢慢由自己手中脱出的小手,心中咚咚直跳,心妍身后候着几名侍卫,等着将她押走浸猪笼。难道,他便这样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受死,而无可奈何么?
手中一空,心妍的手已经抽了回去,杨殇身子被众名侍卫拖着,连连后退几步。眼见另外几名侍卫押住心妍双肩将她带走,眼眶一热,流下两行清泪。
“不要动她!谁伤她一根汗毛,就是与杨殇作对!”杨殇身躯猛力挣扎,“你们放开我!”依旧被侍卫紧紧束住。怒目瞪向杨骜,“三弟,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杨骜抿嘴轻笑,“刚才那段生离死别看的催人泪下。”薄唇冷酷扬起,轻蔑道:“大皇兄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只会把怒气撒在小弟身上?”微一拂袖,转头对皇帝道:“父皇...”
“住口!斯.通一事,你也难逃干系。与兄嫂有染,让为父真真难以启齿!”杨德广不等杨骜说完,便厉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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