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色渐黑。南宫绝呆立一阵儿,忽然扶起受伤女尼,盘膝坐在她背后,将双掌抵住她的后心,缓运真气,输送至她体内。那师姐初始大惊,待见到他为师妹疗伤,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师妹已然丢了半条命,那是回天乏术了,他要救便依他,能救活最好,反正这样也不算侵犯了师妹。若是救不活,该是天命如此!想到这里心中怒气渐渐平息下来,端坐一旁为其守护。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绝依然没有收功撤掌,师妹也没有醒转过来。她不禁心中焦躁,忍不住踱来踱去。又过一个时辰,两人依旧一动不动。她心中忐忑,忍不住探了探师妹鼻息,只觉温热均匀,较之此前,实是好了许多。既知师妹有救,忍不住暗暗心里欢喜,也就不再焦躁。
直到了子牌时分,那师妹忽的咳出一大口淤血,渐渐睁开眼来,南宫绝才缓缓撤了掌。他脸不红心不跳,便如不曾用功一般。须知以真气为人疗伤,最是耗损真元,似南宫绝这般,常人早已支持不住,纵然修为高深者,勉强支持下来,真元也将欲耗尽,从而致使修为大损。
那师姐见师妹醒来,只顾抱着她欢喜了,却不曾觉到这些奇异之处。其实以她的见识,即使察觉到了也不知其中的所以然。此时那师妹脸色已复红润,双眼也有了几分神采,她站起身来,突然跪在南宫绝面前,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情,大恩大德永生难报,此后但有所命,只要不违背仁义之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完又拜了一拜。南宫绝方才见她跪在自己跟前,一时怔住,待到此刻见她要拜,急忙扶住了她的双肩,道:“快请起来,跪拜大礼实不敢当,···”忽然想起她已给自己磕了几个头,头脑一热,也跪了下来,咚咚咚的尽数又磕还给她。那师妹见状,惶急万分,急忙也以头叩地,磕个不止。
那师姐见状笑道:“好师妹,这是要一生相许,嫁给恩公么?”那师妹闻言又羞又急,怨道:“师姐,公子于你也有救命之恩,快来谢过恩公。”那师姐此时已对南宫绝疑忌尽释,道:“谢自然要谢,不过却不是对拜成亲!”说着笑了笑,微微欠身,算是谢过。
那师妹听师姐又来取笑自己,害羞之余,不免芳心微颤,偷偷抬头瞄了南宫绝一眼,月色下,见他虽然满头白发,却哪里有一丝皱纹,肌肤光滑紧致,绝不是因驻颜有术以至于此,分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倒也看着顺眼,尤其是他的笑容,略觉呆气,却给人一种安全亲切感,若是···。想到这里脸上一红,急忙停止了胡思乱想。她站起来道:“我叫白荷,这是我师姐红莲,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南宫绝道:“不敢不敢,我叫南宫绝。”白荷道:“原来是南宫恩公!适才我俩鲁莽无知,多有冒犯,还望恩公见谅!”想起方才南宫绝赤着身子抱了自己许久,双颊又一阵晕红。幸亏是在黑夜之中,难以看清。南宫绝急忙摇手道:“没事没事。不用,不用叫我恩公。我不过出了一点绵薄之力,算不得什么,你就直呼我其名吧。”白荷道:“不不不,那怎么行!太也无礼了。”南宫绝道:“要不你叫我小子也行。”白荷忙道:“那更不行了,···不知恩公今年贵庚?”南宫绝道:“二十有三了。”白荷道:“我比您小三岁,若是您不嫌弃,我叫您哥哥怎样?”南宫绝一听甚喜,连连道好。白荷又道:“我师姐比我大一岁,算来比你也小,也叫你哥哥好了。”红莲一听忙道:“停停停!小师妹,你只管认你的哥哥,与我有甚相干?”顿了顿道:“我们已耽误了这许久,还是赶紧走吧,正事要紧,······。”她还未说完,白荷突然惊呼一声,遂向南宫绝辞别道:“南宫哥哥,我们有要事在身,只好先告辞了。”南宫绝道:“好吧,路上小心。”
红莲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二人一个痴一个呆,为了称呼居然能絮叨半天,焦躁之余也不禁心下暗笑。此刻白荷要走,急忙拉住她胳膊,向南宫绝道声“告辞”,匆匆而去。刚走几步,忽又返了回来,问道:“不知公子可知黑石仙寨在哪里?”南宫绝道:“离这不远,该有五六十里罢。”见二人沉思不语,问道:“不知你们去黑石寨干什么,或是有何为难之处?”红莲正不知如何开口,听他这么一问,心下一喜,暗道:“不知这呆小子怎的忽然开窍了?”当下道:“我俩远来此地,人生地不熟,黑夜之中难以寻找,只是事情实在紧急,一点儿也拖延不得,···”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请南宫绝带路,只等着南宫绝说“这算什么?我带你们去!”哪知等了半响,南宫绝只是发呆,并不说话。红莲见状,以为他不愿帮忙,只好道:“既如此,我俩先告辞了!”言罢拉着师妹就走。
没走几步,忽听南宫绝道:“等等,等等。”追上来道:“我们一道如何,也好有个照应。”两人一听尽皆大喜,有他相伴,既不用费心去找,而他修为又高,自然又少了许多危险。红莲心想:“这小子一会儿呆一会儿清,到底为人如何,还得细细考量。”
她自不知方才提到了黑石寨,使南宫绝想起了沈一一,再而想起今日遇险。他想:自己被血蟒吞入腹中,而后不见血蟒再吃人进肚,下午潭边也不见有师叔和沈姑娘她们的尸体,那么她们定是无碍了。忽又想到:还有一条血蟒,虽然后来,却不知干么去了,莫非与她们有关?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见二人走了,这才急忙追上来,与二人同往。
三人走了几步,南宫绝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们等我一下。”然后奔到潭边,捡起玉坠和血蟒内丹,才又跑过来。这两件物事他本来一直不曾离手,便是在水里托住白荷时也没有丢下。他脑子虽然愚钝,但玉坠乃是蒙面刺客留下的唯一线索,他不图报仇,只是好奇;而自己自血蟒体内一扯下这肉球,那血蟒便即一命呜呼,由此可知俱都珍贵无比。
方才他只因没有衣服,这才困在水里。待见到二人被擒,虽然着急,却是无奈。后来见白衣男子虚空一抓,一股无形之气将白荷吸来抱在怀里,灵光一闪,蓦的想起沈一一那晚也是这么虚空一抓,架上衣服应力而来。顿时大喜,急忙暗运灵气,心念到处,却只微微吸了一下。原来他见白衣男子抱着二人,怕使力大了伤着二人,这才不敢运力。
虚空抓物看似神奇,其实极是平常,无甚技巧,只要修为深厚,心念到处,便可见其功效。
南宫绝心里没底,怕正面硬夺不成反而坏事,于是待白衣男子又转身走时,才运起五成力虚空抓去。不过他听白衣男子喊道有高人降临,却不知说的正是自己,环顾四周远望寻找确是不假。
二女见他抱着一个肉球回来,俱都疑惑不解。南宫绝将玉坠放入怀里,道:“好了,我们走吧!”白荷虽然侥幸不死,又得南宫绝真气润养许久,终究难以复原如初,无法御剑。红莲只好将剑祭出,二人同御一剑,跟在南宫绝后面。
南宫绝凭着记忆,蹿高伏低,速度却也不慢。他自柳义初传给他纵越技巧后,虽然一时无法融会贯通,较之以前却也好了许多。他不会御剑,只好纵高跃低,连续换气而行。黑夜中虽有月光,终究无法远视,南宫绝奔了一阵儿,终于远远望见黑石仙寨的大门,于是落下地来。二尼见他落地,只好也跟着落下来,白荷抢上几步,与南宫绝并肩而行,问道:“南宫哥哥,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南宫绝搔搔头,茫然道:“说来惭愧,我也不知,若不是柳师叔沈姑娘她们问起,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红莲忽道:“沈姑娘?你说的沈姑娘是谁?”南宫绝道:“她便是黑石寨主沈前辈的女儿沈一一了。”白荷喜道:“原来你认识小师妹啊!”南宫绝疑惑道:“怎么,她是你的师妹?”白荷道:“是啊!师父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只小师妹是俗家弟子。”原来沈一一岁数虽较几人为大,却是拜师最晚,是以排行最末。南宫绝道:“哦。你们这次来便是找寻沈姑娘的?”白荷道:“是啊!师父···”突然住口不语,神色凄然,忍不住流下泪来。南宫绝见她这般,实在猜不透其中到底是何原委,一时心中茫然,说不出话来。
白荷红莲二尼想到师父,俱都神情凄婉,默然不语。南宫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心里极想问明,却又不知如何问起,一时间三人都不作声。
走不多时,已到了黑石寨正门前。只见寨里灯火星星点点,想是夜已很深,早都歇息了。南宫绝道:“这便是黑石寨了。”红莲道:“既是初来,自应先去拜会沈前辈,只是事情紧急,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只好失礼了,日后再登门谢罪。公子,你既识得小师妹,可知她的住处?”南宫绝道:“知道,我这便带你们去。”白荷道:“须得万分小心谨慎,免得惊动旁人,多生事端。”南宫绝道:“小妹说的是。不过不用担心,沈姑娘住处僻静得很。”白荷听他叫自己小妹,心里一甜,宛若吃了蜜一般。忽然心又一颤:看来他们的关系自是不一般了,小师妹的闺房他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南宫绝道:“跟我来。”说着转而向左,当先走去。二人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