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持之以恒地学习
君子善假于物。
⊙轻浮、懒散的人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还想浪费别人的时间，跟这种人多说无益，只会让他们恃宠而骄。
亲爱的孩子：
人们对你的赞赏声愈多，我就愈是担心。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可事实的确如此。我对你寄予厚望，所以哪怕你有一点闪失，我都会很紧张。在我眼里，你就像一艘航船，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安全靠岸。可在你即将靠岸之时，我又忍不住为你担心，害怕你会因为触礁而翻船。因此，我以朋友的身份给你写这封信，恳求你继续向前航行，专心致志地驶完你的全部航程。近来你的表现很不错，只要再加把劲就能顺利靠岸、大功告成。有了我对你的爱，加上你自己的聪明才智，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我希望你不仅能在学术界出类拔萃，而且在上流社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事实上，很少有人能两者兼顾。有的人潜心学习，而疏于举止仪表，则往往会感染学究气，或者至少在生活中不修边幅；另一些人有着文雅的举止，可是学识浅薄，只是满足于感官上的享乐，没有精神上的追求。
你现在所处的学习期难免有些枯燥、乏味，这就需要你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你前段日子因为生病浪费的时间，现在必须补回来。因此，我热切地希望，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你每天上午至少花6个小时不间断、不受干扰地跟着哈特先生学习。我不清楚他是否对你提出这个要求，可是我希望你最终能说服他这么做。当你们都认识到只有通过这样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时，你们将会觉得付出是值得的。所以我敢肯定，凭着你的自觉和哈特先生对你的关照，以后每一个上午都会得到充分的利用。
晚上的时间用来娱乐和消遣，这是一个合理而有益的安排。因此，我不但准许你，而且还建议你好好地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舞会和演出。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晚上通宵达旦的娱乐影响到你早上的学习，不要让晨间聚会和乡间拜访侵占你过多的时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尽管拒绝晨间的聚会，完全不必为之感到羞耻。你需要求得他们的谅解，告诉他们你早上必须跟哈特先生学习，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你不敢自行其是，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我相信你自有分寸）。然而，轻浮、懒散的人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还想浪费别人的时间，跟这种人多说无益，只会让他们恃宠而骄。你可以简短而有礼貌地回绝他“不行，我不敢这么做”，而不是说“我不愿意”。要是你试图跟他们强调学习的必要性和知识的有用性，那不但毫无作用，反而会被他们当作笑柄。你大可不必介意这类话，可我也不希望你听到它们。
我想象着你每天上午都跟哈特先生持续地学习6个小时，然后晚上去拜访罗马的上流人物，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并以此为榜样完善你自己。我还能想到罗马那些游手好闲、学识浅薄的英国人，他们住在一起，尽情吃喝，通宵玩乐。每次喝醉以后，都会发生暴乱和伤人事件；而清醒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与上流人士往来。我就假想他们中的一个与你的谈话为例，供你参考。虽然谈话结果可能是他占上风，可是我更希望你能说服他们。
英国人：你明天能过来跟我一起吃早餐吗？到时候有四五个同胞在场，我们预定了轻便马车，早餐后一起去镇上兜兜风。
斯坦霍普：真对不起，我不能去。上午我得在家待着。
英国人：是吗？那我们过来跟你一起吃早餐吧。
斯坦霍普：那也不行。我有事要做。
英国人：好吧，要不就后天。
斯坦霍普：老实说，我早上都没有空，因为中午12点以前我既不能出去，也不能在家会客。
英国人：那12点以前你一个人都在干什么？
斯坦霍普：不是一个人，我跟哈特先生在一起。
英国人：那么你跟他在一起做什么呢？
斯坦霍普：我们学习各种知识，有时阅读，偶尔也交谈。
英国人：多么有趣的娱乐啊！有人逼着你这么做吗？
斯坦霍普：是的，我父亲的要求。我觉得自己应该遵守。
英国人：为什么你会在意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头子的命令呢？
斯坦霍普：要是我不在意他的命令，那他也不会在意我的生活费。
英国人：什么？难道老头子还威胁你？别在意他的威胁，不受威胁的人往往活得更长久。
斯坦霍普：不，我不记得他曾经威胁过我。可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惹怒他。
英国人：嗨，老头子最多写封信骂你一通，骂完就没事了。
斯坦霍普：你不了解他。其实他心里生气，嘴上却从不说出来。我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可要是一旦惹怒他，我确信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会变得冷酷无情，任我百般求饶都无济于事。
英国人：是吗？这个古怪的老头，我无话可说。那你是不是还得服从“贴身保姆”的命令？他叫什么来着？哈特先生？
斯坦霍普：是的。
英国人：那么他每天早上都给你灌输希腊文、拉丁文和逻辑学啦。天哪，我也有这样一个“贴身保姆”，可我从来没跟着他看过一本书。这个礼拜我几乎没见过他的面，他就像跳蚤一样，见不到我也不会想他。
斯坦霍普：哈特先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无礼的要求，他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喜欢跟他在一起。
英国人：说得简直比唱得还好听！不管怎么样，你肯定会大有出息啊！
斯坦霍普：这没什么不好啊。
英国人：那么，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已经准备了好酒，一起喝个痛快吧。
斯坦霍普：非常抱歉，我明天晚上的时间已经安排好了。先去看望卡迪诺·阿尔本尼，再去拜访威尼斯大使夫人。
英国人：你怎么会喜欢跟外国人待在一起呢？我从来不去参加他们的仪式和庆典，跟他们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老觉得害羞。
斯坦霍普：我跟他们在一起既不会害羞，也不会觉得害怕，只感到轻松自在，而且他们对我也十分友好。我会说他们的语言，可以通过交谈了解他们的个性。那正是我们出国的目的，不是吗？
英国人：我讨厌那帮附庸风雅的女人，还自称为“时髦女郎”，跟她们都没话说。
斯坦霍普：你有没有和她们交谈过？
英国人：没有，从来没有。有几次我很不情愿地跟她们待在一起，也没说上话。
斯坦霍普：可至少她们并不会伤害你，而你经常交谈的女士也不见得就比她们好。
英国人：确实如此。不过，我宁可跟我的外科医生待上半年，也不愿一年到头跟那些时髦女郎来往。
斯坦霍普：你也知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英国人：是啊。你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斯坦霍普。你整个上午都跟着“保姆”学习，晚上又出席上流社会的宴会，而且还整天要为远在英国的老父亲提心吊胆。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恐怕没什么能够改变你。
斯坦霍普：我想也是。
英国人：好吧，那么，晚安。我想你不会反对我今天晚上喝酒吧，即使你反对，我也会这么做的。
斯坦霍普：当然不会，我也不反对你明天起不来——不过你肯定起不来。祝您晚安！
你看我没有硬逼着你跟人争辩，即使这样的事情真的在你身上发生，我敢肯定，你也会这么说的。因为你尊敬我，深爱着我；你尊敬哈特先生，珍视与他的友谊；你尊重自己的道德品质，懂得作为男人、儿子、学生和公民应尽的责任。这些理由是那帮肤浅、自负的年轻人所不能理解的。让他们自行其是，沉浸于各种肮脏和不体面的恶习吧。他们会自食其果，等到后悔为时已晚。一旦老之将至，他们没有学问聊以慰藉，只有满身的疾病和痛苦做伴，他们的所有只是痛苦和悔恨。
当你学习意大利语的时候（希望你能勤奋学习），请不要把德语扔往一旁，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德语。查尔斯·威廉先生上个星期到这儿来，说你在阅读一本外交著作，并且做了大量“宝贵的笔记”。我希望你经常翻阅，以保持记忆的清晰。当你以后涉足外交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它非常有用。你比任何一个从事外交事务的人都要年轻，我是指你不到20岁就涉足这个行业了。查尔斯先生告诉我，他会负责传授你外交家所应具备的一切风度和礼仪，他认为你能够掌握这些本领，并且使其大放异彩。但同时，他也承认，外交家的风度比单纯的技能更难学得。他对哈特先生大加赞赏，这使我相信他对你的褒扬并非出于恭维。你对于自己目前取得的荣誉感到满意或者自豪吗？你当然会的，因为我也会。那么你是否会做出一些有损名誉的事呢？当然不会。难道你不会尽你所能为自己的名誉增光添彩吗？当然会。
继续前进吧，我的孩子，沿着你现在走的路，只要再坚持一年半的时间就够了，这就是我对你的希望。一年半以后，我保证你会成为自己的主人，而我也很乐意成为你最好的、值得信赖的朋友。你可以接受我的建议，但不需要像命令那样服从它。其实，除了那些由于你年轻、缺乏经验而必须得到的建议，你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建议。你当然不再欠缺什么，而是出于自己的喜好和快乐才有所追求。你只需再坚持一年半的时间，像你在过去的两年那样把上午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就会比其他人更早取得成功。再见！
§§§第二节 学识与怀表
⊙千万不要让自己显得比同伴聪明或更有学识。你的学识就像自己的怀表，只需放在口袋里，不必拿出来炫耀，只要让人知道你有表就行了。
亲爱的孩子：
每一个优点、每一种美德，都与恶习或缺点紧密相连。如果优点或美德超越了某个界限，就会沦为缺点或恶习。比如说，太过慷慨大方会显得你奢侈浪费，勤俭节约过了头又显得你吝啬贪婪，行事过于大胆会显得你轻率鲁莽，谨小慎微又让人觉得你怯懦无能……所以我认为，实践美德比避免恶习要求人们具备更多的判断力。恶习，其本来面目非常丑陋，第一眼看见它我们就会被吓倒，要不是一开始它戴着美德的面具，我们断然不会被它引诱。而美德，其内在非常美丽，第一眼我们就会被它吸引住，并且随着认识的深入我们会越来越迷恋它。没有其他什么美好的事物能够超越美德，因此判断才显得尤其必要，它能引导、调节美德中积极的因素。眼下我并不是将其运用到某种特殊的美德上，而是运用到任何一种优点上。因为若是缺少判断的话，优点也会引起可笑的过失。比如，若是没有正确的判断，学识渊博的人就会走上错误、傲慢和卖弄学问的歧途。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沾染上人们常有的恶习，要尽可能发挥自己的长处，而我的亲身经验将会给你指引。
有些骄傲于自己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时常谈论一些陈词滥调，毫无新意。有些所谓的“有道明君”，一天一个政令，结果激起民愤，人民不堪忍受，愤而反抗。你知道得越多，就该表现得越谦虚。这是满足你虚荣心的最有效的方法。即使你对某件事非常有把握，也不要全部表现出来，你只需陈述自己的观点，不要贸然下结论；如果你能说服其他人，那么对他们的观点也要表现得宽容。
还有些卖弄学问的人（其实他们往往受学校教育的影响），总是喜欢把话题引向古代，仿佛古代的东西比现代的东西、比人类更重要。他们出门时口袋里总是放着一两本经典名著。他们死抓住古代的东西不放，从来不读“无聊”的现代作品，还会非常直率地告诉你，1700年来人们在艺术和科学上毫无进展。我绝不是希望你轻视自己的古代知识，只希望你尽量避免“言必称古代”。你讲到现代社会的时候，不要轻视；提到古代社会时，也不要一味地盲目崇拜。你要根据它们自身具备的优劣点进行判断，不要根据年代的久远与否来评判。要是碰巧口袋里有一本埃尔塞维尔版的经典名著，也不要拿出来炫耀，更别对人提起它。
有些学者，虽然不是很教条，也不太傲慢，可是非常鲁莽。他们是一群喜欢通过聊天炫耀自己的书呆子，即使与妇女聊天都喜欢旁征博引古希腊古罗马的例子，以显示自己的博学。为显示他们与古希腊古罗马作家的亲密关系，在谈话中他们常用特定的名字或绰号来称呼这些作家。比如，他们会在荷马前面加个“老”字，称贺拉斯为“狡猾的流氓”，把维吉尔叫做“马罗”，称奥维德为“纳叟”。这种行为常被现在的纨绔子弟模仿，其实他们根本不具有真才实学。他们熟记古代作家的名字以及一些琐碎的八卦新闻，然后在各种社交场合极不合适地胡乱发挥，希望被人看作有学问之人。因此，要是你既不想被人责难，也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无知，那么最好不要卖弄学问。尽量纯正地使用你所在群体的特定语言，避免大量地引用其他话语。千万不要让自己显得比同伴聪明或更有学识。你的学识就像自己的怀表，只需放在口袋里，不必拿出来炫耀，只要让人知道你有表就行了。要是别人问你时间，你就拿出来看看，然后告诉他；要是没有人问起，你就不要像个卖表人那样不断拿出来报时。
还有些杰出的学者，所说的涉及公众和私人生活的名言警句全都是从古代作家那里抄袭来的，这么做非常荒唐。首先，他们压根没有想过，自创世纪以来，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两个非常相似的例子；其次，从来都没有哪个实例，就连历史学家也不清楚它的细节。可是，为了引用的时候令人信服，这些本来应该事先搞清楚。我们应该从实例本身进行推论，致力于发掘它的具体细节，而不是盲从古代的诗人或是历史学家的权威。你要仔细考虑清楚，这几个例子可能非常相似，但也只是仅供参考，不能用来做教科书。我们自身所受的教育带给我们许多偏见，就像古人神化了他们的英雄，我们神化了他们的疯子。
综上所述，你要记住，学识（我指的是古希腊古罗马的学问）尽可以拿来装饰，缺少它你就该感到羞耻。然而，与此同时，你也要小心谨慎地避免上面提到的各种错误和恶习。尽管我希望你对现代和古代的知识都要有所了解，可是你得记住，现代的知识远比古代的更实用，你最好能够更详细地学习现代的知识，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古代的状况上。
§§§第三节 如何阅读
⊙第一，进入社会后，读书不再必要，相反，接触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会让你学到更有用的知识；第二，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书上；第三，选定一个主题，然后集中阅读相关的书籍。
亲爱的朋友：
社会是一本大部头的书，我希望你从即刻起就好好翻阅它，你将从中获得远远超过你以前读过的所有书籍的知识。当你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时，请暂时先把手头的书放一放，这种社会交往会让你学到更多的知识。虽然这样说，但你从书本中学习知识还是非常重要的。可是我们整天忙于工作或者沉迷于享乐，根本没有时间看书。所以，请你每天抽点时间用于阅读，因为书是人类心灵的避风港。那么该如何有效、合理地利用这段有限的时间去读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