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新妇要给老夫人梳头,这活儿原是桐儿的,桐儿便是靠了这本事赢得了老夫人的欢心,被老夫人赏了三少爷作妾。据说她的祖上曾在宫里为甄皇后梳头,甄后的庭院里,养了一条绿蛇,每每甄皇后要梳妆打扮时,它就会在她面前盘成奇巧的形状,日日不同,甄后的宫女便照着梳,靠着这千变万化的“灵蛇髻”,甄后一直得到皇帝的专宠,然而,再多的发型也只有一张脸,再美的女人也敌不过岁月,神灵再眷顾,她也终是老了,也就逃不出恩情凋零的命运。
然而老夫人却并不是那么老,她不过才四十出头。
一把乌丝握在手里,丰盈得爆裂开来,莹亮丝滑,一根一根清晰可数又密不透风,顺通到脚踝去,竟连一节分叉都没有。
养尊处优的手,肥腴脂白,少女们都还比不如。
大户人家的夫人,不说貌若天仙,绝不会难看的,妇德妇容都是先行千挑万选过,老夫人年轻时候的银盆圆脸清减了,反成了更秀雅的鹅蛋脸,五官也清爽地展露出来,眉淡眼浓,鼻直唇端,厚粉盖了浅纹。
纤琼梳的发髻样式中规中矩,难合婆婆心意。老夫人叹了口气:“唉,要是桐儿还在就好了。”
语音刚落,便听到屋子里隐约有笑声传出,两人觉得一股风自身边掠过,仿佛是个人影,环顾四周,却又空无一人,正纳闷时,老夫人忽然指着镜子尖叫起来,原来镜中赫然一张美人脸,嘻嘻鬼笑,果然就是桐儿!
老夫人立即翻倒,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纤琼一面呼救,一面举起洗脸用的铜盆狠砸铜镜,铜镜凹下去一大块,桐儿便消失了。
辜府里炸了锅,大夫、道士、和尚、术士挤了一院子。
药味、桃符、香灰漫天飘洒。
整整七天,老夫人都不见有醒的征象,而她的一张脸,已长满脓疮,溃烂流脓不止,恶臭四溢。
辜凌风心如刀绞,赏金加了又加,只求母亲度过一劫,不惜倾家荡产。
这一日,辜府门路过一个黄冠道士,双目炯炯望了望大门,又掐指一算,立刻大叫:“这府里有人中了鬼面镜蛊,这蛊不除,再过两天,就面毁人亡啊!”
门房一听此言,又见他面色红润,长须及胸,赫然仙风道骨,忙不迭拉住他,哀求不止。
辜凌风听说来了高人,急忙迎出来,跪在地上请求道士救命。
道士自称丹尘子,跟着他来到了后院,见了老夫人的模样,立即说:“这蛊可不是一天两天下的,这鬼定是附在了一个老妇人亲近的人身上,天天对她下蛊,才会这么严重。”他环视四周,忽然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纤琼,立即指着她大叫:
“那怨灵就附在她身上!”
纤琼大吃一惊,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纤琼的话音未落,丹尘子的一道符纸已经贴在了她的额头,纤琼立即软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不止,辜凌风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大叫:“不要伤了我爱妻!”一面就要扑过去,却被几个老仆人牢牢抱祝
“少爷!少爷!不要误了高人作法!老夫人的性命要紧啊!”
只见纤琼口中不断有白烟溢出,丹尘子用一个葫芦收了那白烟,收尽之后,纤琼便安静了下来。
丹尘子说:“这恶鬼已经被我收了,少夫人无恙,休息几天就好了。”
辜凌风看见纤琼呼吸均匀,果然没有大碍,放下心来,此时有几个丫环惊喜地叫起来,原来躺在床上的老夫人脸上的恶疮,也已经消失殆荆
丹尘子谢绝了辜凌风的重酬,飘然而去。
这一夜,那棵已经枯死的白梅树竟然又开繁了枝头。
人人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