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昊和阙佳芸认识,是因为乔子昊的同胞哥哥,乔子轩。
乔子轩和阙佳芸是高中同班同学,他们的关系,用通俗的话来描述,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然而世间有多少对本可以修成正果的男女,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的暧昧,导致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比如乔子轩和阙佳芸。
三年半前,他们莫名断了联系,至今原因不明。
对于那些曾经,有些人,经过了时间的摧毁,看开了就放下了;有些人,因为时间的积累,看不开也放不下。而阙佳芸,则是看开了拼命让自己放下,却怎么也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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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不太好,正在医院观察治疗,如果顺利,下个月会进行移植手术。只是……他情绪有点消极。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其实想见你的,所以,希望你可以跟我去一趟美国,看看他……”
像是情理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阙佳芸一时失语,拧着眉,看着桌布上的日光渐渐消退,眼里开始覆盖一层雾气,模糊了视线。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乔子昊又说:“只要你愿意去,费用我会全包的,不会给你家里增加负担,你可以跟家里说明。”
“你误会了……”阙佳芸终于开口。乔子昊并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对乔子轩,向来是奋不顾身的,即使不是大富大贵,但如若她此刻决定去美国,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问题。但她不会解释,她不太在意“一般人”的看法。“只是……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想见我,而我的出现……说不定会对他造成困扰……”随着话音的落下,她垂眼颔首,像是习惯性地挤出一抹微笑,笑得很轻很无奈。
服务员把三色虾饺端上,精致的四格瓷盘,粉色、浅绿色、黄色水晶皮包裹的虾饺各占一格,还有一格放着甜醋。在色彩缤纷的食物映衬下,阙佳芸显得愈发落寞。
乔子昊无声地叹了口气,似是早有预料,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左手食指和中指按着推到阙佳芸面前:“这是在我哥枕边的书里看到的。”
照片中的少女站在西湖岸上的杨柳树旁,娇羞而稚气地笑着,犹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单纯而快乐。仿佛照片中是另一个世界,善良、简单、明朗、永远没有伤害。
阙佳芸愣住,这是初中毕业的暑假,妈妈带她去旅游时照的。在拍照这点上,她跟一般的女生有点区别,对拍照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她也不会畏惧镜头,所以照片中的她既不张扬也不紧张,只是一个普通15岁女生的自然流露。妈妈很喜欢这张照片,说希望小芸可以永远都这么开心。阙佳芸本来没有留意,但也许是受妈妈的话影响,她渐渐喜欢上这照片,觉得照片中的自己挺好看的,作为纪念,她晒成了荷包照,放在钱包里。
后来有一次,乔子轩看到了照片,像是很寻常地冷说一句:“我发现你初中的时候,还挺漂亮的。”阙佳芸鼓着嘴白了他一眼。
再后来,她不小心弄丢了钱包,照片也就随之丢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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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倒没什么,没有证件,只有少量现金。只是,照片也丢了。”
“你重新洗一张不就得了。”
“之前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不小心把底片弄丢了。”
“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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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佳芸的思绪回到当下,她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样到了乔子轩手里的,乔子轩不是那种捡了她钱包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的人,所以更多的可能是钱包在被偷或自然丢失的过程中,照片滑了出来,恰好被乔子轩捡到了。
她看着照片,心里在翻腾,她希望这是真的,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照片可以还给我吗?这是我四年前丢失的。”沉默过后,她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或许这不是她本意,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乔子昊从她的话中察觉了因果,却不问前后,从阙佳芸手中夺回了照片。这也许是他今天做得最没绅士风度的一件事。
“这是我哥的所属物,我无权做主,你应该问他。”他把照片放回钱包,双手交叉看着阙佳芸。
阙佳芸好像还没从被夺照片中反应过来,良久,才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我需要时间考虑……”
“周三中午。”
就是说,乔子昊只回来四天,阙佳芸以为他至少会给自己预留办签证的时间,有些不解:“你怎么确定我周三能走?我好像没说过我刚办了签证。”
乔子昊笑道:“这么重要的事如果不落实,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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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品陆续上桌,这个话题结束后,他们开始寒暄生活琐碎,虽则生活琐碎得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但对于没有共同话题的他们,只能以此种方式交流。
很明显,乔子昊是个社交达人,不与阙佳芸讨论乔子轩的时候,乔子昊还是能很热情大方地跟她对话。她大概了解到乔子昊大四就开始工作了,和朋友一起在硅谷创业,半工半读,但险些就拿不到学位。她猜乔子昊之所以要如此冒险,有乔子轩的因素在其中。
相反,阙佳芸给乔子昊的感觉则少了些温度,尽管两个梨涡表明她一直微笑着,尽管她没有把拒人于千里之外摆在表情上,但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他认为阙佳芸的心是封闭的,她对什么的反应都是淡淡的,跟哥哥的描述判若两人。
不过,他略微记得,四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笑得挺温暖的,就好像……冬日的阳光?
得知阙佳芸九月份就要到P大的研究生院进修应用心理学,乔子昊祝贺道:“真厉害,已经是P大高材生了。恭喜恭喜!”
“谢谢了,得到斯坦福高材生的夸奖,我这半吊子很荣幸。”
在阙佳芸的传统认知中,P大研究生院跟P大还是有差距的,但重要的,不是学校与学校的差距,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年的乔子轩已是她崇拜的对象,但乔子轩总是说他弟弟比自己厉害百倍,尽管阙佳芸不承认世上还有比他聪明厉害的人,但起码能判断自己与乔子昊的水平差距。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自信的女生,这让她在乔子昊面前自惭形秽。
“我不是恭维你,真的,”乔子昊认真地解释,“我很佩服学心理的。我总觉得那些学生要做的临床实验,和要面对分析的心理问题,很容易就把自己逼成精神病了。我就没这勇气,我在斯坦福的时候,连去当实验志愿者都不敢,所以是真心佩服你的。再说你弃文从理,真是勇气可嘉。”
阙佳芸内心颤抖了一下,可面上只是淡淡地说:“还好吧,虽然我高中成绩一般,但理科班的训练还是打下了一点基础,重拾会相对容易。其他的,心态调整好就行。”
乔子昊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心称赞竟让阙佳芸内心刺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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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乔子昊提出送阙佳芸回家,阙佳芸对他的绅士风度表示感谢,然后婉拒:“作为当地人还要让外地人送行,有点说不过去吧。我打个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那好,给你号码了,到家了告知一声。”
“嗯。”
“决定了也告知我一声。”
“嗯……”阙佳芸面上依然没有情绪,但心里在犹豫。她转身截了一部的士,跟乔子昊告别。
今晚估计是阙佳芸近一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晚,她不确定原因所在,可能是因为面对着她日思夜想的脸庞,形成了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让她不自觉地把很多话说出来。这样想着,她的脑海就被这熟悉的脸庞充满了。
她靠着车窗,任由窗外的光影略过脸庞,哽咽了一声:“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