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生,就不能有儿子?”邀月冷冷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怜星急急道。
“弄辰,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两个儿子。”邀月起身道,然后冷冷瞪了眼跟着怯怯起身的怜星,“坐在这里,我没让你跟。”
被姐姐嫌弃了,怜星倒也不是很在意,反而为姐姐能放开不能生育的伤疤而感到开心。
举杯饮尽弄辰倒满的茶,怜星微微斜倚在湖心亭的回廊上,看着一池碧荷,漫不经心地哼着不知名的歌儿“老来忽白发,葬蒹葭,莫葬少年风华。有故人,许我青山夜烹茶……”
叮叮咚咚,仿如泉水,音色泠泠,却是茶水落杯的声音。
怜星心下一凛,能在她不知不觉中近身的人,武功必然不弱。
武功不弱,不含杀机,却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脑海中还没浮现出那个名字,思念已经漫出酸涩。
不敢回头,碧绿恍如翡翠的湖面却映出一对璧人紧紧挨着的倒影。
身后人见怜星对自己的亲密挨近不抗拒,便大着胆子挨着她坐了下来,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窝进自己怀中,一手轻轻从肩头往下轻抚着怜星的左臂,仿如在安抚一直被吓得炸了毛的猫儿。
安抚了好一阵子,见怜星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身后人比泉水更清澈的声音柔柔响起:“还要喝茶么?”
“你。”怜星想说话,声音里却有一丝鼻音,她清了清嗓子,方继续道,“怎么又来了?”
身后人没有说话,轻抚着怜星左臂的手慢慢滑下,执起怜星的左手,摊开她的手掌,然后伸出右手,落下他一笔一画的情意。
江枫写得很慢,很慢,似乎想将每个字都写入怜星的心里去。
怜星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全副心神全都扑在左手心里。
七个字。
相思,终不如相守。
江枫写完字,便握着怜星的手将她搂紧,下巴轻轻搁在怜星右肩上,左颊贴着怜星右颊:“怜星,这些日子里,我一日胜过一日地思念你。”
怜星静静感受着由江枫颊畔传来的暖意,不发一语。
“怜星,我明白你的彷徨,你害怕我的背叛,而就算我背叛了你,你也狠不下心来伤害我,只能伤害你自己。怜星,我肯定对你说过誓言,可是,我是个不守信用的混蛋,我的誓言已经不能让你安心了。”
“你没有不守信用,你不过忘记了。”怜星还是忍不住为江枫辩白,立时感觉到倚靠的胸膛微微震动,而后传来身后男子低叹般地轻笑。
江枫的心口又暖又痒,忍不住偏头亲亲怜星的小耳垂,在怜星偏头躲避前又赶紧恢复了之前的“规矩”模样:“怜星,我也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背叛,如你一样,我也对自己没信心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情绪一瞬间低了下去,江枫用脸颊摩挲着怜星的脸颊:“所以,之前我离开了移花宫一阵子。我去了绛灵山,让兰离为我做了一个蛊。”
听到身后人竟然自己跑去当蛊人,怜星不禁想回头,却被江枫拥抱得更紧:“别动,乖,听我说。这个蛊叫做‘独怜’,中了这个蛊的男子一生只能对一个女子生出男女情愫,如果他对第二个女子生出不该有的情愫,就会立刻心脉尽断而亡。怜星,从今而后,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必去揣测我心里喜爱着的人是不是唯有你。哪一天我若背叛你了,不用你动手,这个蛊虫就会立刻要了我的命,替你解气,不让你为难。”
身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好虔诚好希冀地开口道:“怜星,这样子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你要不要考虑再跟我一起试试看?”
啪。
啪。
怜星没有说话,翡翠般平静的湖面却绽开了一圈圈涟漪。
怜星伸出右手抓住江枫的手腕,想要让他松开自己的左手,却在手指触到他脉息的时候顿住,眉色一凛。
江枫想起了什么,赶紧欲收回手,却被怜星扣住命脉,动弹不得。
怜星沉静地搭了一会儿脉,身上气压越来越低。
“我没事……”江枫心虚道。
“闭嘴。”怜星冷冷喝道,转过身子便撕开了江枫的衣襟——果然,在江枫的左边锁骨上看到了那颗银色的星星。
“雪瑞呢?”怜星的眼睛里有着怒火。
“我没用。”江枫的眼睛里更加心虚。
“江枫,你可真厉害。你可知道你现在全靠兰离虚无的灵力支撑着,稍有差池,你就会……你快把雪瑞用了。”怜星说着便欲起身,她要去把雪瑞找回来。
“怜星,我不会用的。”江枫也起身,拉住怜星。
“为什么?”怜星的怒火越来越盛,其中还流露出一些小委屈,她伸手想捶江枫,可是一想到他的身子,又下不去手。
怜星的怒火江枫倒是不害怕,可是怜星流露出的那丝小委屈却让江枫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将她搂回怀中安抚:“傻瓜,你爱惜我的身体,难道我就不爱惜你的身体了么!我会用雪瑞的,但是,要五年之后。”
“为什么要五年之后?该死的,你以为你这破身子能撑五年……”怜星说着说着忽然间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枫。
江枫低头亲亲怜星的额:“别人都可以嘲笑我身子破,唯有你不可以。你的身子现下只怕比我的更差。怜星,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怜星闷闷道。
江枫低头看着怜星,认真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那场大火中没有失去,你会怎么样?”
怜星沉默了很久,终于咬着唇道:“我会拿了他。”她原本就体弱,那时自身的能量维系江枫尚显捉襟见肘,根本没有多余的能量来维持一个孩子。
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但是听到怜星亲口说出,江枫依然无法不动容。
“怜星,我之所以逼你拿掉第二个孩子,是因为那时的你根本不适合有孩子。那时的你体内能量几乎都已经渡给了我,哪有多余的气力孕育一个孩子。”江枫心疼道。不是他不想要他跟怜星的孩子,而是如果这个孩子的代价是怜星的话,他要不起。
“你为何不跟我讲清楚?”怜星的眼睛里有了泪光。
“我说了,你会听么?为了我,你可以拿掉孩子;可是,为了你自己,你是绝不会拿掉我的孩子的。我怕我告诉你了实情,你就会躲到天涯海角去,用你的方法为我生下那点血脉,哪怕代价是拼去你的性命。”
怜星没有回答,眼泪却掉得很凶——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由着他的心意逼着她拿掉她的孩子。
虽然,他说的该、死、的、正、确——她那时的确对自己的生命无甚执着,确实是抱着舍却自己来保全孩子的念头。
“而你失去孩子后几日,我拒绝了你的求欢,不是我对你没感觉,而是你刚刚小产过,我不能碰你。那一晚我对自己说,过了这一晚,我一定要亲口对你说,怜星,我爱你。”
江枫温柔的声音柔柔地说着话,怜星却早已经哭倒在江枫怀里。江枫抱着她,轻柔的拍抚着怜星的背,一边拍抚,一边温柔重复着恋人间最简单的话语:“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远处,邀月与弄辰并肩看着湖心亭里发生的一切。邀月忽然叹了口气,冲着弄辰道:“弄辰,我们三个都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人,你可知为何只有怜星修成了正果。”
弄辰羡慕地看着亭中紧紧依偎的两人,叹了口气道:“因为只有怜星,从不曾放弃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