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如今,邀月正在闭关,怜星外出,弄辰与武林盟主的独生爱子诸葛盛唐斗得无暇他顾,正是您带着无缺小主子离开的最佳时机。一切事宜,属下均已安排好。”
江枫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白子,久久没有落下,他的目光凝视着棋盘,看着上面幻化出的星罗密布。
那隐藏在花相阁暗处的人,催促道:“少主,事不宜迟。”
“你先下去,时刻待命,五日内起行。”再过五日,就是二十天了。
“遵命。”
“其他事情可都妥了?”在那人离去前,江枫问道。
“一切就绪。”
“留下将离殿。”
“属下明白。”
第十九日。
怜星终于风尘仆仆地归来。归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交待,便一头扎进了被子中,蒙头便睡。
看着窝在床内侧,睡得天昏地暗的人儿,江枫不禁哑然失笑。他等了十九天,却不曾料到等到的是这样的境况。
左心房泛着些许怜惜,他打了水,拧干毛巾,将把头蒙在被子里的人挖出来,为其抹了把脸,又为其脱去外衣。怜星果然是累坏了,一径地任由江枫处理,兀自睡得香沉。待打理好怜星后,触及她裸露在外的冰凉肌肤,江枫皱了皱眉,还是脱去了外衣,掀开被角,躺入被中,将床内的人儿带入自己怀中——一似乎是先天有损,再厚的被子,再温暖的地龙,怜星的身子依然冷得可以。被怜星浓浓的睡意感染,江枫也进入了梦乡,竟是近二十天来第一次深眠。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双晶莹的眸子正专注地对着自己闪耀,江枫不甘不愿地睁开了眼睛,还慵懒地附赠了一个哈欠,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攀上了星光的边缘,贴着星光主人细腻温凉的右颊,小拇指轻轻摩挲着星光主人上眼睑上长长密密的睫毛。
“醒了?”怜星神采奕奕地问道。
“会说话了?”语气里有些许的不悦,以及淡淡的释怀。
将江枫拉起来,怜星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送你一样东西。”
“嗯?”江枫被带起了些许的好奇心。说实话,虽然江枫身上从头到脚的东西都是怜星的,但这盒子里的东西却是怜星第一次以赠送的名义给予的。莫名的,他有些期待。这种感觉,似乎在他十周岁后就不曾有过了。
怜星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献宝似的将盒子摊开在江枫眼前。只见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透明的链子,链子上有一个星星坠子,十分的璀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链子,怜星倾身为江枫带上。
江枫的俊眉微微皱了起来,还不是很清醒的脸上有一丝困惑,更多的是变扭——这东西太女孩子气了。
身子下意识地动了动。
“别动。”
来不及了。
链子在碰触到江枫肌肤时,便瞬间融入了江枫的体内,只在江枫左边锁骨留下了一个泛着银色光泽的星星印记。
有些懊恼地呼了口气,怜星不禁嘟起了唇,按着她原本的设想,这颗星星印记应该是烙印到江枫的左心房的。
无言。
无力。
无奈。
江枫连恼羞成怒的心情都没有了。
偏偏某人还不识相地埋怨道:“你不是老爱装木头么,刚才干嘛要动?”
无言。
无力。
无奈。
江枫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坚持多等五天的决定,错、大、了。
“你不好奇这是什么么?”怜星问道。
“这是什么?”江枫没好气地从善如流。
怜星狡黠一笑——显然她今天心情很好,离开前的沉重与患得患失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是情锁,也许是生死劫,也许是其他的……”樱唇轻轻碰触优美锁骨上银色的星星,然后缓缓上移,一路上将光洁的肌肤撩拨出小小的战栗,最终逗留在微微轻启的薄唇,“例如,比弄辰上次给的药更厉害的药……”
色不迷人人自迷。据说,有一只叫荒唐一梦的蛊虫,已经待业在家好多个月了。
……
书房内。
三婢子纷纷汇报了自己的工作。
怜星难得点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红瞳道:“那是,主子你给什么奖励?”
怜星挑眉:“一个叫江书的书童如何?”
红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嚷嚷道:“主子你胡说什么?”
怜星冷冷看了她一眼:“胡说?”
红瞳赶紧道:“不是,不是,主子怎么会胡说。主子你放个屁都是带着人生哲理的。”
不对,又说错话了:“不是,不是,主子你怎么可能放屁呀。”
完了,好像还是说错了。
正当红瞳急得满头大汗时,紫眸无语地看看天花板,开口道:“主子,我发现最近江公子那边有异动。”
怜星放下手中的案卷,抬头道:“什么异动?”
紫眸道:“查不出。”她看了看怜星,然后道,“我总觉得江公子并不如他表面般温文无害。”
怜星笑道:“这个我知道。他若真打算玩心机,你确实不是他对手。你具体说说有哪些不妥之处,从什么时候……”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一阵天昏地暗。
“主子。”碧睛赶紧上前扶住怜星,正色道,“你的身子本就大弱,之前受了大寒,紧接着又旅途奔波,早已经大亏。你必须好好休息,好好补补。前些日子,我让沐婆婆开了一剂补气固原的方子,我这就去给你熬。”
“先给我瞧瞧。”怜星凝了凝神道。
碧睛依言取出方子,递给怜星。
怜星看完方子,淡淡道:“这方子十日后再用吧。”
“可是主子……”碧睛不满道。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我姐姐可好?”怜星不耐地转移话题。
“大宫主还没出关。”紫眸回到。
“这么说,姐姐那边……紫眸,你派人时刻守着,莫出了纰漏。”怜星叮咛道。
“是。”紫眸淡淡回复。
任凭怜星嘴硬,自称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到了第三日,她还是支撑不住,开始了一场大病。
生病中的人最脆弱,也最敏感。
望着发着高烧,依然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怜星,江枫的眼神里变换着众多的情绪,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几日的柔情以对,算是我对你情意的回报,再多的我也给不了了;而现在,我却要为月奴报仇了。”
“少主。”门外传来了轻声的催促。
江枫淡淡应了声,撕下了被怜星抓住的袖子,决然而去。
头部经络为诸阳经交会之处,凡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都上会于此。若六淫外侵,七情内伤,升降失调,郁于清窍,清阳不运,皆能致头痛。
痛昏难忍,似针刺,如刀扎,像车碾……太阳穴阵阵跳痛,门外断断续续地争辩身渐渐传入耳边,在脑海中形成文字。
“主子还没醒。”
“火烧眉毛了,还不赶紧把她叫醒。”
“你有时间就快去安排救火,这里我守着。”
“这移花宫若是烧光了,你我担得起么?”
……
“进来。”伸手揉着额头,怜星半撑起身子。
碧睛跟红瞳前脚后脚地走了进来:“主子你醒了?”
“主子大事不妙了!”
怜星还未出声,便是一阵干呕,但干呕过后,她方打起精神看着碧睛。
碧睛道:“江公子不见了。移花宫除了将离殿,全都走水。”
怜星皱眉道:“情况如何?”
红瞳着急道:“糟糕透了。水会司与火捕司司众不是被迷昏了就是受伤了。太平桶、火烛车、水龙这些器具均被毁去。宫里乱成了一团,众人各顾各的,如散沙般拿着脸盆救自己的火,你救你的,我救我的,结果一个都没救下来。”
见怜星脸色下沉,忧色微露,碧睛补了一句:“紫眸已经着手处理了。”
怜星道:“天香殿呢?”
碧睛低着头,没有说话。
怜星犀利的眸子看向红瞳,红瞳闭上眼睛,嚷道:“天香殿是火势最厉害的地方,大宫主,大宫主她还没有出来。”
怜星一听赶紧挣扎着起身,也顾不得天昏地暗的昏眩感,直直往天香殿飞奔而去。
眼前是一片火海,紫眸正指挥着移花宫众人使用脸盆、脚盆甚至澡盆往天香殿扑水,但与这猛烈的火势相比,这一点点的水,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个身穿蓝色衣服,容貌普通的花奴装扮的女子站在她身边,跺脚道:“唉!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火势如此凶猛,倒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东西点的火……我一直以为江公子温文尔雅,面慈心善,何曾料到那样子的人物,毒辣起来丝毫不比大宫主逊色。”
紫眸皱紧了眉头,耳边是怜星的声音——他若真打算玩心机,你确实不是他对手。
是的,自己被他击得溃不成军。
且不说他是如何布局燃起这猛烈的火势的,单单是他能在一夕之间神鬼不知地毁去移花宫所有的太平桶、火烛车、水龙;又能在半个时辰内毁去“水会”与“火捕”二司,他的能力就强大到可怕。
而且,他对人心的洞彻又是那么通透——知道移花宫人各个冷漠自私,对邀月惧怕远胜于敬爱,就故意让移花宫其他建筑都处于“尚可扑灭”的火势,让花奴们纷纷忙于“自救”,无暇他顾,然后在天香殿燃起最旺的火势,欲至邀月于死地——此刻,如果不是自己从离落山庄带来的这批人,还有谁会过来救火。
思及此,紫眸也不禁叹了口气,心绪不宁:即便她带来的这些人拼尽全力救火,天香殿的火势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的控制。这么下去,大宫主性命堪忧。
放眼望去,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火……火……
冲天的火势,已将苍穹烧得血红。
这样的大火,若说还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有谁相信?
一条嫩黄色的人影,如冲上云霄的云燕般从紫眸身边一掠而过,还未待紫眸回过神来早已投入火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