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现代的无意义性,不能不提我们的周星星和他的无厘头。
看过周星星的许多经典电影,发现其中的无厘头虽然搞笑,但电影本身还是很有世俗而庸俗的意义。
即使是《大话西游》,一样充满意义的波澜,那对爱情的由衷赞叹,让我们根本无暇顾及无厘头的风景。
到了《功夫》,那种除恶扬善的道德情怀更是甚嚣尘上,哪里还有什么无厘头的影子。后现代的时针也被拨回到现实主义的表盘上来了。
然而,网络偶像超越了周星星,让我们、让我们的媒体都大惊失色。何以玉体横陈、下半身文学火不过网络偶像?何以生理上的无聊为精神上的无聊所代替?我们何曾见过如此彻底的无意义呢,简直是全身肌无力。我们慌忙到处寻找那无意义中的意义,难啊,大家的眼球都直了。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徘徊在现代中国社会网络世界里的幽灵。它粉色透明,有着足以令现代人羡慕的未来时设计。它庄重典雅,似乎根本就是贾宝玉二代。
它一路走过来: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炒作学,使那些醉心于包装的公司、炒作大王血本无归;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偶像精神,使那些偶像花容失态、乱了猫步,对经纪人说,滚;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学者权威,让他们在重估一切价值的时候先把价值重新定义;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理想,把德先生和赛博士赶回了上个世纪;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独裁,代之以无轴心的民主、众生喧哗的狂欢;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知识,让文盲有了笑傲江湖的机会;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哲学,把驴唇马嘴奉为圭臬;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社会学,把周孝正弄得语无伦次;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经济学,把张朝阳的眼球也给气掉了;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新闻学,使之向非典预防科学取经;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精神病学,对治疗抑郁症贡献良多;
颠覆了现代主义的历史学,让人类记住了一个比自由女神更高大的虚拟背影。
它颠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它甚至颠覆了我们对无意义的理解。
在网络偶像的广泛影响下,一个追求无意义性的粉丝族形成了。
他们和网络偶像其实在精神气质上非常近似,
他们早已接受八卦文明史的滋养,
他们从头到脚都是极限运动留下的烙印,
他们眼睛里充满网语的密码,
他们脸上挂着大话的神情。
他们早就在等待着一位姐姐型的精神领袖出现,
好带领他们超越木子美的青春沼泽,
躲避流氓燕栖息的神秘小树林,
直接抵达他们要去的动感地带。
当网络偶像倒下,我们却看到一个幽灵飞起。它多像那第一个核糖核酸分子,在蛋白质的包裹下开启一个新纪元。它直接开启了中国后现代社会的大门。
那些水木清华的莘莘学子,那些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的小资,那些呼哧带喘游荡在绿茵场上的运动员,那些买房子是为了卖房子的小市民,他们都将以期待网络偶像百倍的热情期待着后现代的到来,就像春的钟声。
在后现代的飞地上,我们的网络偶像已经被后来者所唾弃。但网络偶像的伟大抱负也将在这些后来者身上附体与还魂。
文化垃圾论
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同样也生产大量的文化垃圾。虽然十几亿人口平摊下来物质资源就所剩无几,但我们每个人能分得的文化垃圾却还是相当了得。这些垃圾基本上没有出口的希望(当然也有少数出口的,那是老外们眼光太低级),只能在国内进行消化处理。
没有问题。那些垃圾制造者,掌握着发行渠道和媒体频道,掌握着宣传包装的手段和势力,所以制造起文化垃圾来就更加肆无忌惮。
垃圾之一:清宫戏
一个令我们相当难堪的朝代,那时的官服相当难看。可导演们为什么那么喜欢清朝呢,一个原因是清朝遗留下来的浩繁史料简直就是给这帮偷懒导演预备的脚本。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清朝的腐败故事太多了,这样可以把戏份搞得更有意思。我们熟悉清朝的历史,但我们对那些清宫戏里皇上长奴才短的镜头更熟悉。我们发现这些清宫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奴性的娱乐。连刘恒这样的大作家都编起了《少年天子》,当然这和《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一脉相承,也就不必惊怪了。
垃圾之二:武侠戏
那些腰系钢丝飞来飞去的大侠在玩儿什么呢,是不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或者返祖到了可在林间跳跃的猿猴时代?这种成人童话其实是和清宫戏如出一辙的。有一个金口玉言的皇帝,势必出一个武功盖世的魔王。表现冷兵器时代的风云,肯定比表现星球大战省钱得多。
垃圾之三:民歌MTV
近年来,民歌教育很兴盛,使我们认识到所谓的原生态民歌,这和“绿色农业”、“有机农产品”有点儿接近。然而,当绿色的有机的来自民间的民歌被包装成MTV,就算是完成了深加工。那些极度艳丽的民族服饰作陪衬,那些极其华美的唱腔作旋律,那些唯美的环境和伴舞演员,怎么看怎么像是电脑制作、化学合成的,不知道搁了多少激素化肥、多少色素添加剂、多少硫化氢二苯四胺素啊。
垃圾之四:晚会歌曲
中国不知道何时出现了那么多的晚会,可能是太平盛世就要歌舞升平吧。晚会基本上由歌和舞组成,一般是舞伴歌,也有歌伴舞。听听那些歌曲,基本上是两段。第一段叙事,第二段咏叹。然后重复第一段的旋律,但歌词有所不同。再然后同理重复第二段旋律。最后以高调歌唱最尾旋律片段两到三次结束。有的时候,最后那几个字还要像结巴一样重复一下。这种速朽的垃圾歌曲居然是在烘托一个很高尚或很伟大的晚会主题,实在让人作呕。更加令人作呕的是,居然我还听过这样的歌曲而且还要评论它。
垃圾之五:爱情小曲
可以说歌曲的最初形态便是情歌,是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可是,当爱情成为这个时代唯一的信仰,当情歌变得充耳不闻无法令人再感动,而那些歌手还在闭着眼睛继续扭捏作唱,也就离垃圾不远了。
垃圾之六:一首歌主义
很多歌手都是凭一首歌成的名,此后再不见新的,只是在各种媒体(主要是电视)上当一个文化混混儿。他们在迅速获得名声之后就不再能抵御新生代的追击,也迅速从排行榜上消失掉。此后便只能当颁奖嘉宾了。
垃圾之七:少年作家
韩寒还算是个天才,他的出现具有偶像效应。那些仿效者则开始将青春的精华、少年的意气转变成所谓“光阴疼痛”的垃圾和“残酷青春”的消费。他们注定写作狭窄的题材,同时不能把自己的体验改造成共通的思想。他们只能在一定年龄阶段的消费群中寻找买主,一旦那些买主也成为作家,他们就将关门歇业。
垃圾之八:美女文学
以前是美女加咖啡,现在是加文学。但文学并不一定需要美女的参与。文字可以给美女增色,美女却不能为文字添彩。这就是美女文学注定衰落的原因。
垃圾之九:商业话剧
由林兆华开创、孟京辉继往开来而掀起的话剧时尚,如今已蔚为大观。很多文化公司也盯上了这个短平快的项目,不禁起了开发的心思。于是乎商业话剧此起彼伏。可越是垃圾话剧,就越是要由名人来客串,这仿佛也是一个真理。
垃圾之十:网络猛女们及其后继者
正是许许多多文化娱乐垃圾的滋养,使得网络池中有了网络猛女们的芽苞。再加上大众的心领神会,终于使得她们浮出水面。出水的猛女们立刻照出那些高级文化垃圾的丑陋。至于她们的后继者,想必大有人在。毕竟垃圾,尤其是如此个人化的私垃圾的制造相当容易。
以上在各个领域的文化娱乐垃圾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我们已无处可逃、别无选择,只能与垃圾和平共处。
那些包裹在月饼、粽子之外的精美包装,那些卖不出去的报纸杂志,那些撂了地的开发区和烂尾楼,那些豆腐渣工程,那些过期食品,那些假冒伪劣,恐怕都注定了成为垃圾的命运。
当年虎门的那把火不可能再次燃起,因为我们每个人同样是垃圾的制造者之一。
为什么我们如此乐意去制造垃圾呢?
为什么我们的文化总是逃不脱垃圾的包围,就像我们的城市一样?
为什么我们一不留神就能出手不凡地造出垃圾?
为什么我们以垃圾为乐而不觉耻?
为什么那些垃圾的制造者有那么多堂皇的理由?
为什么文化大师也有制造垃圾的本领,而且比别人还要高强?
常能听到这样的论调,娱乐就是要让已经疲惫劳累的观众得到精神上的放松。所以,我们要进行一些娱乐。
娱乐电视,娱乐电影,娱乐读物,娱乐新闻,娱乐人物,娱乐记者,娱乐歌曲。
岂不知,娱乐有时候就是愚乐。
智力竞赛被代之以知识竞赛商品知识竞赛广告商品知识竞赛,我们能清楚地看到我们是如何被愚乐的。
在我们被愚乐的同时,大量的垃圾从我们视而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增长起来,最终就是信息的全面垃圾化。
到那个时候,我们也许就将工作在垃圾里,生活在垃圾里,住在垃圾里,坐在垃圾里,睡在垃圾里,甚至以垃圾为食。
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们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垃圾制造能力,全在于我们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和勇气。
愚乐中国
这世上原本有娱乐,可乐着乐着就成了愚乐。记不清中国的愚乐何时兴起,也没想愚乐何时才会终结。也许愚乐就没有终结的那一天,因为它的生命力强啊。愚乐让人不知道乐趣所在,却能一味地跟着愚乐。有的是商业的愚乐,有的是文艺的愚乐,有的为了娱乐而愚乐,有的干脆因愚就乐。
愚乐已经是一个行业标准,不符合这标准就不能面世、出生。从影视到音像,从演员到主持人,哪一个没有愚乐专业的文凭,就必须下岗。于是,愚乐普及了牙齿、眉毛,还输入到农村,美其名曰:下乡慰问。愚乐的农村市场打开以后,愚乐才算有了本土资质,从而获得了“愚乐中国”的美誉。
愚乐也讲技术性。技术高超的可以把愚隐藏起来,只让人看到乐。乐就乐吧,却又时不时把愚的尾巴露出来,显得很真诚。愚乐还讲究大乐若愚,愚中取乐,寓愚于乐。那些嘉宾、客串大多就是这样,慢慢地蜕变成愚乐混子。
唱片公司用钱买来的排行榜,堪称是愚乐的榜样。它的衍生产品是各种音乐奖项,不到场者无获奖机会。多么赤裸裸啊。当它公布的结果恰巧符合人们的心思时,它就成了娱乐。然而,它命中注定了就是愚乐。那些光彩照人的愚星走在一条愚光大道上,愚记们纷纷上前采访一些愚闻。由此可见,娱是愚的教堂,而愚是娱的圣经。
当年的样板戏可谓愚乐的又一个典型。那么多好演员济济一堂,就是为了四场愚乐表演。那么好的唱腔,那么好的身段,那么好的亮相,都是为了愚乐一下革命群众。高大全的教条主义和时下的骚媚酷路线本来就是同门异派、异曲同工、不约而同。
至于电视节目,从策划到制作,从宣传到播出,一路愚乐下来确实很费了一番心思,投入巨大、影响广泛,却如同军阀内战,丝毫没有历史价值。为了地盘,为了名利,为了万恶之源的收视率,就可以尽情地愚乐没商量。
中国足球的愚乐性和以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黑哨、赌球、关联球、恐韩症。中国足球为了愚乐顺利,对已经漏洞百出的问题不闻不问、不了了之,表现出大无畏的愚乐精神。
我们似乎对愚乐无动于衷,或者就是没脾气,放纵愚乐对我们生活的侵蚀。先是港台成熟的愚乐文化的侵袭,后来由于其过于低级而遭到淘汰。然后是日韩的愚乐也跟潮般涌来,于是大街上出现了哈哈一族。接着大陆的愚乐工作者们也学会了,愚乐的大旗上出现了喜人的民族产业。就像我们思考肯德基的垃圾食品何以连锁畅销,就想把民族美食也垃圾化。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我们拒绝一个愚乐节目的办法,就是选择另一个愚乐节目。我们拒绝一部愚乐电影的方式,就是去看另一部愚乐电视剧。久而久之,我们对愚乐产品不再有这是愚乐的反应,不再能分辨愚乐和娱乐。
那些报考电影学院、戏剧学院的,不少是不爱也不善学习的,更别说思考、思想了。他们逃避高考,拼命挤进艺术院校,不过是想成长为一个把艺术转化成愚乐的合格机器。一些艺术院校也逐渐设立了很多愚乐专业,教授这些专业知识的当然是合格的愚乐教授。
周幽王伙同其爱姬褒姒愚乐了一把诸侯,导致了春秋战国的新时代。如今这些愚乐节目无数次地愚乐大众,却能岿然不动我自傲然。即使像烽火戏诸侯这样重大的愚乐事件,我们又何曾听到过批判的声响。万籁俱寂,只是把红颜祸水论又一次老生常谈。
愚乐是不讲批判的。既不进行自我批判,也不批判社会,更不批判商业投资者。愚乐者自以为一切都是游戏,一切都是玩儿,一切都是在后现代性的演播大厅里制造的迷梦。于是,愚乐者就有了理直气壮的根据,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愚乐进行到底。
纯而又纯之最大实验场
中国堪称娱乐的大实验场,由于其人口基数,可以为“最”了。因为中国的娱乐是丝毫不能政治的,是娱乐中的娱乐,如同一个火锅,什么都可以拿来涮着吃了。“文革”的波普,样板戏的心声,慰安妇的噱头,明星女儿的兔唇,内裤的品牌,性交易的录像,性虐待物语,又有哪个影星脱了。
娱乐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性。纯娱乐的最终下场,就是性了。一夜之间,视频网站都是AV,门户网页拉起皮条,明星们露个干净。这些都很正常。性,既是娱乐的惯用手法,又是其最后一张底牌。
至于影视,更是把其他的功能全剥掉,唯余娱乐。这样做的好处是商业化极其方便,犹如从技校直接进工厂、自猪圈直通屠宰场。而艺术电影的出品就是为了在国外得奖,赢得前娱乐的名声,并作为精神上的自慰。二者泾渭分明,形成天上地下的格局。
娱乐产业的发达源于商业的推动,蓬勃于利益的争夺。但商业娱乐并不排斥那些非娱乐性的政治寓言元素,比如:精神病院、性感政治、娱乐民主、民间团体、思想家的搞笑一生等。这些无不是目前的娱乐产业急需拓展的领域。而一个仅供娱乐的性,除了能提高主要演员的酬金外,就是给娱乐大众留下身后的一片沙漠。在这个大沙漠上,性是太阳,却把人烤得更燥热。性是燥热的原因,而不是结果。
能使娱乐不断提纯以至于纯粹的,是看似与商业无关的政治。当一个娱乐作品不能表达细腻的政治理想和敏感的人文气息的时候,它只能更专注于满足人的基本欲望,无限夸张人的欲望而后快。娱乐花样不断翻新出奇,但其指向却是一维的性。
那些光学骗子
谈到娱乐,就不能不说传播。说到传播,又不能不把物理上的传播原理给重复一遍。
在物理上,能够传播的事物有声音、光(电磁波)、震动波等。它们无一例外都表现出波的特性,那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声音的传播需要媒质,人们便以为光也要,不然太阳光何以传到地球上呢。于是就发明了“以太”,它就是光的媒质。后来,伟大的物理实验告诉我们,光的传播不需要媒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