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无法说完他那句话。
于是,他转身对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按着粉笔,用最大的字母写出:法兰西万岁!
写完,他仍站在那里。头靠着墙壁,不说话,用手向我们表示:
“课上完了……去吧。”
艾美儿
——[日本]星新一
酒吧主人精心制造了一个漂亮的女机器人,客人们都很迷恋,其中一个年轻人迷恋得最厉害。他在最后一次请这个机器人喝酒时,下了毒药,没想到却毒死了酒吧内的所有人。
这个女机器人造得非常完美,它具备了一切美女的优点,但多多少少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之感,但这并不碍事,因为世上不也有冷美人吗?
造出这个女机器人的人是一个酒吧主人。任何一个酒吧主人回到家里,再怎么也不会想喝酒。对他来说,酒是他的生财器材,绝不是拿来自己喝的。喝酒的酒徒使他赚足了钱,又有的是空闲,所以就用来造这机器人,这纯粹是趣味所致。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造出来的美人十分精巧别致,特别是那肌肤的触觉,与真人毫无二致,难以区别出真伪来。猛一看,还真比真人漂亮得多。
但是,这个机器人却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缺少一个人类的大脑。对于这一点,酒吧主人倒也真的束手无策了。它回答的不过是些很简单的话,而动作也只限于喝酒。
造出了这美人后,他就把它拿来摆到酒吧里。酒吧里当然也有桌椅之类的座位,但是由于缺乏自信,酒吧主人还是把它摆到柜台后面去。
来的客人一看新来个漂亮的女孩,总是要驻足和她谈谈。如果问到的是名字、年龄,她可以毫不含糊地作答,再下去的,就没办法了。尽管这样,她机器人的身份还没有被识破。
“你叫什么名字?”
“艾美儿。”
“今年多大啦?”
“还年轻呢。”
“到底几岁啊?”
“还年轻呢。”
“我问的是到底……”
“还年轻呢。”
到这店里来的客人都具有相当的教养,所以也没人会继续执拗地问下去。
“你的衣服真美。”
“是的,我的衣服很迷人。”
“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到底真喜欢什么。”
“你喝不喝白兰地?”
“我喝白兰地。”
令客人们吃惊的是,这个美女无论多少酒都来者不拒,照喝不误,真是一个神秘的漂亮女孩。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到这店里来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找艾美儿说说话,也请艾美儿喝酒。
“这些客人里面,你喜欢哪一个?”“我不知道喜欢谁。”“喜不喜欢我?”“我好喜欢你。”“下次有空我们去看电影。”“好嘛,我们就去看电影。”“什么时候去呢?”实在回答不上的时候,马上就传过信号,于是酒吧的主人就会赶到她身边来。
“先生,不要再为难她了,饶过她吧。”
这么一说,多数客人都会苦笑着,识趣而退。
酒吧主人偶尔也会蹲下去,从她脚跟上的塑胶管子里把酒回收,然后再转售出去。
就这样,客人始终没察觉出真相。客人们都认为新来的女孩虽然年轻,倒也稳重,何况从来不喋喋不休地做虚礼,喝了酒也不忙乱。因为这缘故,就愈具吸引力,来的客人也就愈多了。
在这些客人里,有一个年轻人,他被艾美儿迷恋得昏了头,来得最频繁,他心里的爱意就愈变得深了。另一方面,欠账愈来愈可观,终于无法支付,到头来从家里偷钱不成,反被他父亲发现痛骂了一顿。
“记住,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去酒吧,这些钱拿去还债,不过记住,没有下次了。”
为了付清欠账,他又来到酒吧。心想:今晚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不妨多喝一些。同时也为了要分手,所以也请艾美儿喝了又喝。
“我们以后再不能见面了。”
“以后真不见面了吗?”
“你不伤心?”
“我很伤心。”
“你其实并不真的这样吧?”
“我其实并不真的这样。”
“从没有像你这样冷冰冰的人。”
“从没有像我这样冷冰冰的人吗?”
“我想杀死你。”
“那就杀死我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倒入杯子里,然后把它推到艾美儿前面。
“你喝不喝?”
“我喝。”在他注视之下,艾美儿接过那杯酒喝了下去。他对她说了一句:“这是你自己找死!”,掉头走开,背后只听一句“这是我自己找死”。年轻人在向酒吧主人付清了账后,走出了酒吧。外面已是繁星点点,夜已经来了许久。
酒吧主人看着这年轻人离去后,便过来对一些正喝着酒的客人打了一声招呼,说:
“现在我招待各位喝酒,请大家不要客气。”
实际上,在这个时间,能让他用那从塑胶管子里回收过来的酒招待的,也没有多少人了。
“好极了!”
“来吧,来吧!”
客人和店里的人都彼此举杯敬酒。酒吧主人站在柜台后边,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那天夜晚,那家酒吧一直到很晚很晚都不曾打烊。收音机仍然在不停地播放着音乐。然而,这酒吧里再没有喝酒的声音传出来,也不见有人出来。
终于,连收音机也在一声“祝各位晚安”之后,归于沉寂。艾美儿也低声回答一声“晚安”,然后仍然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似意犹未尽,似渴望与人交谈、喝酒。
某国秘密故事
——[土耳其]阿·涅辛
警察队长让苏铁化装成乞丐执行秘密任务。苏铁在执行任务中发现乞丐要钱很容易。他提出辞呈要当乞丐。哪料到,他正中了队长的计谋。
刚一上班,警察队长就把部下苏铁叫到办公室:“苏铁,有一个非常艰巨而又无尚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完成,你想不想接受?”
苏铁两眼紧盯着自己张着嘴的皮鞋尖,不好意思地问:
“队长先生,不知给不给奖金?”
“奖金?噢!当然,如你完成得好,你将会得到三千元奖金。现在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着……”警察队长滔滔不绝地交代任务,但此时苏铁却什么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早飞到那三千元奖金上去了。看起来三千元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如今物价飞涨,市场上的东西昂贵,这三千元却又不算什么。
队长说:“你不是在美国情报专家杰克·帕维尔的训练班里受过训吗?”苏铁还在想着那三千元,一时没有听清队长的问话,他说:
“啊?”
队长又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啊,是的,是的……我在他的训练班里成绩非常不错。”
“所以我才把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你。苏铁,你仔细听着,你要巧妙地把自己化装成乞丐,到普孔路一幢粉红色的大楼对面的拐角处行乞,明白了吗?你要从早到晚守在那儿。”
“明白了,队长。化装成乞丐对我来说根本没问题。”
“你要注意观察都是些什么人进出那幢大楼。我每天晚上都等你的报告。”
“明白了,队长。”
苏铁的化装真是出神入化,凡从他前面经过的人都以为他生来就是一个要饭的乞丐。可以这么说,找遍整个国家恐怕也找不到比他更像要饭的了。
就在这天上午,队长装作行人从他前面走过时,朝他扔了五元钱,并悄声地说:
“我真佩服你,如果不事先知道,连我都要把你当成真正的乞丐了。”
苏铁根本没有听清队长在说些什么,他正手忙脚乱地把行人丢给他的零钱塞进口袋。真想不到,在这个贫穷的国家里竟然有这么多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人!那天他盘腿坐在街角,面前铺着一块手帕。不一会儿,手帕上就堆满了零钱。苏铁对此十分震惊,心想:当警察辛辛苦苦为主子卖命,一个月所挣的钱,坐在这儿伸手要上三天饭就可得到。
第二个星期的一天上午,他猛然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苏铁,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交上一份报告?”
乞丐恐惧地朝队长抬起了头:
“安拉作证……我保证明晚把报告给您送去……仁慈的先生们,可怜可怜穷人吧……队长,您放心,报告我会交上去的……老爷、太太做做好事,可怜可怜我这孤苦伶仃的不幸的穷人吧!……”
队长听了这些使来往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说:
“好,我等着你!”
苏铁行乞的时间约有一个月了。一开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要到这么多的钱。另外,这要饭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自由自在不受人管束,他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苏铁当机立断,一天清晨,他来到队长面前。队长问道:
“苏铁,你干了这么长时间连一份报告都没交过,这回总该交报告了吧!”
“很对,”苏铁说,“给您,队长先生,这是我的报告。”
看了苏铁递上的纸片,队长那张蜡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原来,苏铁递给他的是一张辞职申请书。
“什么意思?”队长说,“你不想干到退休了吗?难道你辛苦这么些年就算白干了?”
“就算白干了吧!”
“像你这样有经验的……”
“好了,队长先生,这没有什么遗憾的,我已决定了。”
队长把手搁在苏铁的肩上,他以多年警察生涯所赋予他的具有敏锐洞察力的双眼,盯住苏铁的眼睛不放,他想弄清楚部下这么做的原因。
“苏铁,你瞒不了我,这里面有文章……”他说。
苏铁迟疑地打量了一下队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把当乞丐期间每天讨来的钱数念给队长听。最后他说:
“我是由于您的关系才得到这些钱的,所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您,对别人我是不会说的,但求您一定不要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其他同事。”
队长高兴地望着苏铁说:
“苏铁,你放心,我是不会泄露这个消息的,你也绝对不要走漏风声,这个秘密咱俩知道就行了。实际上,我要你执行的就是这个任务。告诉你,苏铁,我也想在繁华的大街上选一个恰当的地方,执行此项‘任务’。”
黑信
——[捷克斯洛伐克]雅·哈谢克
国王在登基30周年庆典活动中, 意外收到一封辱骂他的黑信。国王大怒,发誓一定要追查到底。接受追查任务的警察局长在半日之内将黑信贴满京城。 半日之后,警察局长却被革职查办。
作为瓦尔杰茨基公国的国王,弗里德里赫此刻非常兴奋,他乘坐马车缓缓前行在同样兴奋的人群中,忽然晴天霹雳似地有一封信飘落到他的膝上,不知是谁扔进来的。
弗里德里赫国王笑眯眯地读信:
“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
弗里德里赫国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正如次日报载,国王当时因突感身体不适,于是庆祝盛典立即停止,弗里德里赫国王驾返回宫。国王一回到宫里,便躲进了书房,潜心琢磨那封大逆不道的信。他至少把“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字句念了五十多遍,早已经达到背诵的地步了,这才猛然发出一声惊呼:“这个坏蛋连名字也没留!”
他气得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唠叨:“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
半小时后,国王下令召开国务会议。
“爱卿们,”他颓丧地向他的四位枢密参赞道:“在寡人登基30周年纪念的今天,不知哪个混蛋将一封黑信投进了寡人所乘的马车。信上说:‘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
四位枢密参赞听完,脸变得苍白起来。男爵卡尔低声说道:
“陛下,那封信不是写给您的吧?”
弗里德里赫国王龙颜大怒。
“爱卿,”他厉声道,“你应该清楚,‘陛下’这个称呼在全国范围内只属于孤家一人,除我之外谁还能、谁还敢号称陛下,这封信上明明写着:‘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这当然是写给寡人的啦,我想这一点你们会想明白的。为江山社稷着想,一定要查出那名胆敢冒犯寡人的混蛋,因为其罪如同叛国。现在寡人就把这件案子交给卿等。想必议会也要对寡人深表同情,在明天开会时对于这个竟然不惜冒犯国王的混蛋的无耻勾当加以议处……”
国务会议一直开到深夜。警察局长也参加了这个会议。
在第二天的议会大会上,主席神情庄重地宣读了弗里德里赫国王御笔写的向他的子民呼吁忠诚的一封诏书。议员们赶紧纷纷宣誓,以表明自己对国王的忠诚,尽管他们对发生了什么事还一无所知。
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大家。警察局长丝毫不敢怠慢,他请求谒见,并且从国家档案库里拿出了那封该死的信。
“局长先生,您如何处理此事?”首相问他。
警察局长搓了搓手,踌躇满志地说:
“暂时还不能告诉您。鄙人的这次侦查定会一鸣惊人!”
那封信被他送进了国家印刷所。中午,京城里就到处贴满了警察局的告示:
“现赏金一千马克捉拿私将写有‘陛下,您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之黑信投入国王马车之歹徒一名。”
结局是不到天黑,全瓦尔杰茨基公国的人便无人不知弗里德里赫国王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傻瓜中的傻瓜了,而这个愚蠢的警察局长也因办事不力而被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