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刚落地,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战青云的脸看,可惜,看了很久,都看不出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尤其是烟云十二骑,他们齐刷刷地望着战青云脸色发白,有种被抛弃的怨艾。
战青云的心,一颤。
但还是很快,不着痕迹地收起了那丝不舍的表情。
“这些年来,我积蓄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够大家丰衣足食一辈子,我通通换成了汇通宝号的银票,你们拿着这些银票,到各地的任何一个宝号都能换成现银。”
厚厚的一摞盖着鲜红大印的土黄色牛皮纸被交到了王超的手里。
汇通宝号,横扫整个大陆,南至南海,北至冰原,西到沙漠戈壁,东到各处海岛,只有有人的地方,只有汇通的元宝旗帜飘扬,这是真正的汇通天下,只要凭着一张银票,便可在任何一家汇通银号中换得等量的银子,从未出过差错。
战青云出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积攒的一笔珠宝古董,换成了银票,她对财富本就没有什么概念,当看到那么厚的一叠银票时,她也有些惊讶。
原来这些年,唐潜竟然赏了这么多给她。
“大小姐,你可被不要我们,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抱着追随您一生一世的心态跟着您的,你这不是打我们脸吗?”
王超没接那叠厚的能砸死人的银票,而是跪了下去,跟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跪断膝盖也没有,今天关城门之前,你们统统换成百姓衣裳,分批出门,互相之间不得联系,也不得结伴,今后更不允许打着骁骑营的名号招摇撞骗。”
卸甲归田已经让许多老兵很闷了,但是没想到接下来的条件更加苛刻。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战青云的苦衷,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那种自怨自艾,就好像是一条被圈养得已经褪去了野性的狼,突然某一天,被主人没有征兆地拎到了茫茫雪原上,让它自谋生路。
空气里浮动着再明显不过的抗拒,但服从已经成了习惯,融入了血液,没有人出声。
战青云继续说道:“现在开始,没有大小姐,没有骁骑营,你们不是士兵,放下手中的刀,洗干净血迹和杀气,做回一个普通人!”不是她太小心,而是,如今的唐潜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她必须要小心翼翼。
心疼?
是!
不舍?
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是一群,曾经和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群她可以放心把后背托付的人,但是现在,一切却是为了分离!
身边的人会离去,身边的景会改变,唯一留下的是回忆。
每一个阶段,都会留下让我们不舍的东西,但是,每一个阶段,都将成为过去,留下的画面却在记忆库中长久地保存。
战青云的目光留在韩知秋旁边的空位置上,习惯性的,大家将那个属于吕布衣的地方空了出来,仿佛,他只是偶尔有事缺席。
“大小姐,我们跟着你不行吗?”
现在唯一了解一点内幕的是韩知秋,他明了,以战青云的个性,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是绝对不会要他们以如此紧急的速度出城,甚至规定了大家以后必须隐姓埋名过日子。
“不行,如果你还敬我,称呼我一声大小姐,那就不要对我给你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发出质疑。”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将手里的银票放在了王超手中,战青云在日暮余晖中,拖着长长的身影离开了她的——兄弟!
半个时辰后,战青云隐身在临天府城门口的一家酒楼中,二楼的雅间,刚好可以看见城门,却又不被人注意。
“七八九十——”
“八十七,八十八——”
“二百一十六,二百一十七——”
微微启唇,缓缓默数着从城门下通过的身影。
当精壮的,魁梧的,在战火中留下无数伤痕的身体藏身在一件件朴实无华的布衣里时,他们已经不再是战士了。
最后一个数字数完,战青云的心才算是彻底地安了下来。一旦离开临天府,那便是鱼入大海,犹如以他们的身手来说!
战青云笑了笑,轻声朝着城门的方向说了一句——一路走好,我的战友们!
日落西山,红霞漫天,南国的夕阳分外悲壮,有一种血凝的惨烈!
战青云从茶楼里站起身,漫步下楼。
刚才,数着那些熟悉的身影离去的时候,她把那些名字在心底里大声地念了一遍,永远地记下。
当她从茶楼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急急忙忙赶来封锁城门的近卫军,战青云扯了扯嘴唇,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人生,永远没有功德圆满,也没有称心如意。
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个有一个的艰难在前面等着。
她,没有疲惫的资格。
夜半时分,一股狂暴的北方袭击了临天府,狡黠的月亮没有了,倾盆大雨像是一幕剪不断的雨帘,罩住了整个夜幕,空气中到处都是泥水的腥味。
闪电凄厉劈下的时刻,整个夜幕亮了,映着一双沉寂,闪着寒光的眼睛。
在明暗交替的瞬间,那身影,如黑色的箭,划破夜空,稳稳地在夜里前进,潜伏,直至消失。
劈昏,放倒了七八个看守的侍卫,战青云顺利地拿到了牢房的钥匙,没有得手的喜悦,相反,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只想皱眉。
但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