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音儿等人并没有听说有什么飞贼被抓住。
一眨眼,云啸五日未归,玉音儿、郑西侠等人都有些担心。
这天上午,玉音儿、杨翠儿、刘福儿、金环正在前厅围炉取暖,凑份子买了酒菜,喝酒掷骰子玩儿,宜春院的田鸨娘突然来访,玉音儿见他面色不善,满脸堆笑道:“田妈妈可是稀客,来来,快请坐,喝杯酒暖暖身子。”
田鸨娘黑着脸,也不往里走,就叉着肥腰往大厅门口一站道:“你家妈妈呢?”
玉音儿道:“和老爹出去买米买油了。田妈妈有什么话,女儿可代为转告。”
田鸨娘道:“哼,玉姑娘,你别跟我次眯带笑的,你们怂恿我女儿在这里偷汉子你当我不知道?”她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
玉音儿回头瞅了瞅杨翠儿等人,仍旧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田鸨娘一摆手道:“你别跟我瞎眉忽眼地绕弯弯,你们那姓云的杂种小厮呢?给我把他交出来!”
玉音儿道:“哟,他可是好些日子不在家了,我们也没见他和鱼姑娘怎么样啊?是谁在你面前造的谣?”
田鸨娘一听,腾地就窜了起来,大骂道:“你个千人日万人捣的贱行货子,老娘亲口从鱼小贱人嘴里审问出来的,还谁造谣?她小贱人偷汉子你这大贱人是罪魁祸首!还没怎么样?那杂种小厮都要拐小贱人私奔了!还能怎么样?杂种小厮呢?祁老虔婆呢?走,咱们去见官去!”
玉音儿被她骂得憋了一心窝子火,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她:我做好事成全鱼文秋,她竟然出卖我?算是我瞎眼看错了人,也算我一时多事,惹出了祸;教坊人家的女儿若动了真情,先是不好好接客,接着不是私奔就是赎身,这些都是鸨娘们的忌讳,自己一时热心,竟然忘了这一茬;云啸儿呢?跑哪里去了?他真的要带鱼文秋私奔么?他若是为鱼文秋赎身还好些,若是私奔,便是官司,这不是害我么?不对,云啸儿有侠义心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快活的人;难道我也看错他了?
想着想着,她已不怎么生气,只觉得伤心失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田鸨娘见玉音儿要哭,骂得更加起劲儿,骂着骂着,就上来扯他,杨翠儿拦住道:“田妈妈,有话好好说,这里头可有天大的误会!”
田鸨娘一把推开杨翠儿道:“误会个屁!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小贱人误入歧途,也有你这妖精的功劳!”
她拉着玉音儿就往外走,口中仍不消停道:“贱人,到衙门里,让老爷把你打个皮开肉绽,看你还敢不敢教人偷汉子!”
杨翠儿此时正气得浑身发抖,刘福儿、金环胆小,更不敢上劝阻。
玉音儿心头茫然一片,下意识背着身子往后扯,田鸨娘骂骂咧咧使劲往外拽,刚一步步走到院里,大门“哐啷”打开,鱼文秋跑了进来,喊道:“妈妈,你干什么?”
田鸨娘道:“干什么?拉这贱人去见官!”
鱼文秋道:“你放开玉姐姐,不****的事!”
田鸨娘停下脚步,还是拉着玉音儿不放,声色俱厉道:“小贱人,你们都是一样的货色,合起伙来把我往布袋里装,你和那小杂种之间见不得人的事,坠儿都跟我说得明明白白!你小贱人还敢抵赖!”坠儿,就是那个琴童。
这几日鱼文秋挂念云啸,没心思接客,总是推病。田鸨娘做了大半辈子鸨娘,经手了多少姑娘?搭眼一瞧就知道鱼文秋对男人动了真情,本来动真情也没什么,可是不接客鸨娘就不乐意了,以鱼文秋目前的身价算,误一日就得溜走几十两银子。
田鸨娘是既心疼又生气,她按捺住怒火,好言好语套鱼文秋的话,可鱼文秋是何等样人?言语间滴水不漏。于是,田鸨娘便找来坠儿询问,坠儿不懂其中关节厉害,说了拥翠院鱼文秋和云啸独自相处、琴声相答的事儿,言语中自然提到了玉音儿,坠儿无法告知田鸨娘二人具体说过些什么话,可是田鸨娘心中也已清楚,这两个小男女之间,有了猫腻之事。
田鸨娘猜想,云啸是妓馆里的小厮,穷得衣服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为鱼文秋赎身?他救过鱼文秋,会点武功,到时候肯定会仗着这点本事带鱼文秋私奔。
哼,私奔这种事,老娘见得多了,拥翠院的婊子们见老娘手中有棵摇钱树,眼红嫉妒想断我财路,老娘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田鸨娘越想越恼火,一溜小跑就来到了拥翠院。鱼文秋听坠儿说田鸨娘生气去拥翠院了,便连忙跟了来。
鱼文秋见隐瞒不住,向田鸨娘跪下道:“我与云啸真心相恋,明年云啸就会替我赎身,玉姐姐只教我学琴,其它的事,她毫不知情,求妈妈放了她,也求妈妈成全女儿!”
田鸨娘道:“他一个小厮,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赎你?你别蒙住老娘想私奔!哼,拥翠院的贱人们看我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眼热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想下套儿把我的女儿拐走?门儿都没有!贱人,走!”拽起玉音儿又走。
玉音儿知道了鱼文秋并没有出卖自己,心气儿很快上来,挣扎道:“你撒手!”
田鸨娘又高又胖,浑身使劲儿,玉音儿哪里挣得脱?鱼文秋在前面跪着拦住,也被她一脚蹬倒在地上。
玉音儿越挣越没力气,不由自主跟着田鸨娘走,眼瞅着离门口还有十几步,祁鸨娘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田鸨娘道:“你个老猪狗,拉着我女儿做甚么?”
田鸨娘见大头回来,丢了玉音儿,过来就扯祁鸨娘,喊道:“不要脸老虔婆,走跟我一起去见官!”
祁鸨娘一动不动,任她拽住,瞪着眼,唾沫星子乱飞道:“老猪狗,要拉我去见官么?好!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官老爷办案可是讲真凭实据的,他俩私奔了么?这大活人不是在你跟前么?”
田鸨娘被她问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不起怎么回答。
祁鸨娘趁机挣脱了她,一拍大腿道:“老猪狗,你说我们给你下套,有什么凭据?”
“什么凭据?坠儿说得明明白白!”田鸨娘的底气有些不足。
“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鱼姑娘来切磋琴艺,我家欢迎之至,是她自己对我家小厮动了真情,我们又没逼她,怪我们么?”
“哼,坠儿说鱼丫头一来,玉音儿就领着所有人出去玩儿,留他们孤男寡女在后院,这不是故意下套勾引鱼丫头,是什么?”
“老猪狗,你少跟老娘强词夺理,放屁辣臊。谈情说爱得两情相悦才行,你家姑娘是自己来的,我们没有硬抬她来吧?玉音儿这丫头本就好玩儿,鱼姑娘不愿和小厮呆着,大可跟去,我们又没绑她捆她,是不是?你要见官,那好,我跟你走一遭,我得告你个诬陷好人的罪过。”说着,反过来扯住了田鸨娘。
田鸨娘被祁鸨娘说得哑口无言,有火发不出,正不知怎么办,又听鱼文秋道:“妈妈,祁妈妈说得对,早在云啸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在他身上了,切磋琴艺只是借口,我就是来找他的,我和云啸互相垂怜,情真意切,与他人无干。”田鸨娘一肚子气正没处撒,挣脱祁鸨娘,过来揪起鱼文秋“啪啪”就是两耳光,鱼文秋雪白的脸上顿时印出是个手指印,左眼眶也肿了起来。
玉音儿见她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忙上前抓住了她把巴掌,田鸨娘力气甚大,猛地把玉音儿推了个趔趄,肥大手掌继续扇向鱼文秋花容,口中喃喃道:“自家女儿不争气,我打她关你们鸟事?”
祁鸨娘喝道:“要打,出去,别在我院里打!”
田鸨娘见鱼文秋不求饶、不屈服,火气更大,像拎小鸡一般,拖起鱼文秋就往外走,咬牙嘶声道:“回去看我不打死你,扒你的皮!”
鱼文秋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心中大喊:“云啸,你在哪里?晚来一日,你就看不到我了!”
周围众人见她月貌惨淡,既为她痛惜,又敬佩她坚毅不屈,可没有一人敢再说一句话。
玉音儿等人心中想道:“云啸儿怎么还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