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安城各处已是人马喧嚣,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不少人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衣服,冒着严寒跑到街上打探消息瞧热闹。
拥翠院今夜没客,因此玉音儿等人早早就歇息了,听到吵闹声,都披上衣服出来,听到坊城外人喊马叫,瞧见周围通红光亮游走,知道是士兵们在举着火把追人。
玉音儿不见云啸出来,随口问道:“云啸儿呢?该不是还在蒙头大睡吧?”话音刚落,就见四条人影从屋顶嗖嗖飞过,第二条身影依稀像是云啸,尚未回过神来,又听见脚步声夹杂着瓦片被踩碎的脆响,接着便看见十几条人影如狸猫般在房顶上陆陆续续跳跃而过,众人瞧得是一惊一乍,只听最后一人还喘着粗气叫骂道:“他-妈-的臭飞贼!偷谁不好?你偷皇帝老儿!”
众人立刻明白,原来是皇宫里招了飞贼了。
玉音儿道:“我瞧里头有个人像是云啸儿,这孩子该不会去追飞贼了吧?”
祁鸨娘叹道:“这个瓜怂,就会多管闲事,皇帝老儿一毛不拔,上次救了他性命,连半文钱的封赏都无,没亲没故的,你帮他做甚么?”
玉音儿笑道:“妈妈,这就叫侠义心肠。”
祁鸨娘道:“哼,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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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鱼文秋今日罕见地没有客人来访,自从云啸跟她说要进皇宫找皇帝借钱之后,她的心神就再也没有安宁过,夜间时常被“云啸被抓被杀头”的噩梦惊醒,今夜她又从噩梦中醒来,刚平复心情,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暗想,原来梦中的喧嚷声竟是真的!
她心头一紧,隐隐觉得云啸出事了。她连忙穿上衣服,走出屋外,踮起脚尖朝皇宫方向眺望,身处高屋深院,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可她仍盼望能看到云啸的身形,听到云啸的消息。
满院的人都陆续跑了出来,见了面都互相问:“出什么事了?”
鱼文秋站了一会,越来越担心云啸,满心愁绪却无人可诉,干脆回到房中来回踱步,心里重重复复道,他是因为我才出事的,我该怎么办?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救他,他若死了,我也不活着!随着这意念越来越坚定,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
看到几子上摆着的七弦琴,想起与云啸琴声互答的甜蜜,她情不自禁走到几前坐下,轻舒玉手,铮铮叮叮,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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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啸也瞥见了玉音儿等人,只是不便理会,也没空理会,他拼命飞奔,张续澜放了两次暗器,又都被他侥幸躲过,姓柳的道:“这两人功夫还不差,跑了这么久,竟不显疲态。”
张续澜道:“那又如何?照样逃不过你‘飞天柳’的手掌心?”
飞天柳哈哈大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与‘踏浪飞鸥’相比?”
两人看飞贼已伸手可得,便忙里偷闲互相吹捧了起来。
飞天柳道:“张兄,后面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我去追前面那人。”话里的意思就是,弱的留给你,强的留给我,到时还是显得我高明。
张续澜也不与他争,说了声好,一个提纵就到了云啸身后三尺远处,云啸听见风声,也咬牙飞跃,可是只飞了不到一丈,再想提气,却有些难以为继。张续澜哈哈一笑道:“小子,你不成啦!”再来一个起落,他就能飞到云啸前面,张续澜暗自凝聚气力,打算来个一击成功。
就在这时,忽听附近某个房屋中,有琴声传来。
这是清虚散!出自鱼文秋之手!
原来已到了宜春院上方。
云啸与她琴声互答惯了,尽管眼前形势危急万分,可是那幽幽琴声仍然引着他心绪走向清虚空明,欲速则不达,此刻他的意识不在“速”上,脚步却在无意识中加快,体内真气原本已因情绪紧张、身体疲劳变得滞碍不济,此时竟渐渐畅通回转。
云啸大喜,突然领略了《夔龙乘风诀》中“……致虚守静,乘御无阻;淡尔渊清,回转无极……”这十六字的真谛。
张续澜见云啸身形渐渐变得飘忽,行进渐速,却从容不迫,潇洒飘逸,依约带有几分凭虚御风的意思,纳闷道:“怎么回事?”
飞天柳也看到了,喊道:“张兄,这小子有点儿邪门!”
他们哪里想到,云啸受琴声启发,领悟乘风诀轻功真谛,轻身功夫已迈入另外一个境界。
张续澜不敢再耽搁,嗖的窜起,扑向云啸,眼瞅着要落到云啸身侧,只见他身形倏忽闪动,向前飘出两丈之遥。
景为天在前头听到后面张续澜和飞天柳的对话,知道云啸即将被擒,暗自喜悦,这小子被擒,或多或少都会拖延追兵,吸引他们注意力,到时,嘿嘿,我就伺机隐藏。
正想得高兴,忽见一人如一溜烟一般,从自己身侧飘过,他下了一跳,以为对方追上了自己,当他看清那人是云啸时,惊愕之余,生出忌恨,出口骂道:“李天六,老子日-你-祖-宗!”
云啸此时正沉浸在领会轻功真谛的愉悦中,根本没听到他喊什么。云啸正快快乐乐地飞纵,猛然跃上了一座高墙,云啸心道,什么墙这么高?朝周围一看,不觉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城墙上,他回头远望,见景为天正引着一长串相隔越来越远的、十几团身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跳跃奔跑,其中有两条人影离他已不过一丈之遥,眼看他正要被捉住,忽见大明宫方向的天空一片通红,看样子,有人在宫内放火,替景为天解围,不用说,这人定是他兄弟景为地了。
刚看不一会儿,就听两边有人喝道:“什么人!”守城的士兵此时才发现有人上了城墙,举着刀枪向云啸直奔而来。
云啸朝他们看了看,微微一笑,跃出城去,士兵们被吓得口瞪目呆,停住脚步,半晌才伸过头去朝城下看,有人道:“看样子不是鬼就是仙。”
有人道:“什么鬼仙,明明是个人!哼,这么高跳下去,不成肉饼才怪,明日叫人替他收尸吧。他-妈-的,今夜是怎么了?又是飞贼,又是失火,又是寻短见的!”
云啸轻飘飘落在城下,瞧自己安然无恙,喜不自胜,辨明了方向,直奔咸阳,他猜想,皇宫仓廪里的金子多半也像长安县的银子那样,上头镂有文字,须得找个地方处置处置,方能使用,皇帝赏给李太白的金银上没有镂字,应当是被皇宫内造重铸了。
云啸想了一个词来描述此事,这个词就是: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