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梓言,听我那坑爹皇帝弟弟讲他娘给他讲的坑爹故事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我这么个古人居然也会跟随时代的步伐,玩儿一回重生。别问我为什么从文艺苦逼女青年一瞬刹变成抠脚大汉,换丫一个上辈子被各种压制本性,不得不得过且过苟且偷生,装作全天下老身最幸福的苦逼娃,忽然重生了总是会稍稍得意忘形一下吧。当然,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怀疑夜家不羁而跋扈的血脉确确实实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弟弟夜溱的叛逆和暴戾同样也会出现在我顾梓言身上。
是啊,先皇夜溱,字琬琰,原本姓白,前朝皇族之姓,即使在皇权旁落的乱世,依旧尊贵无匹,而他随了母姓,还将自己的国家摧毁重建。并不是为了什么人间大义,代天审判,只为他苦难的童年和为他而死的母妃,他一直都是那个凶狠得连狼都能咬死的死小孩、大魔王。
我出了桑英宫,望着御花园里趴在廊边喂鱼的皇帝:还好,虽然我已经与翾飞相遇,起码,我还未下嫁于他。是不是该庆幸呢?天下几定,夜溱已登帝位,但为时尚早,他还未被自身的力量压垮,还未建造一座牢笼一样的镜殿将他自己困在里面。一切还来得及,来得及挽救一切,也挽救我“光芒万丈”的悲哀。
既然上天让我重来一次,那我就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首先,我就要从每日的问安开始反抗!
虽然立誓总是豪情万丈,但那么多年的际遇摆在那里,这么干脆的反抗夜溱总是让我惴惴。于是我只好说服自己躺回床上慢慢平复心情,梳理一下已经得到的信息,细细回忆一番,免得出了什么岔子,被当做奸细死得无声无息。
不知什么缘故,头一沾到枕头,我很快便睡下了,仿佛完全没有方才的那分忐忑。单就我观之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情形,这一觉,我睡得竟是多年未曾有过的放松。
第二天早上,我只觉得眼前一晃,已经被人轻手轻脚地从床上扶起,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倒是和善无害。眼光流转间,依稀可见罐中清澈的泉水反射着晨光,随着她们的步子不断波动着的涟漪,跳动着画出无数不规则的圆。
我懵懵懂懂的,这才想起原本梳理现状的计划都被糊到脑后去了。但又不好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心虚,好歹我是主子诶!皇帝陛下嚣张霸气,对我面如冷霜倒也罢了,人家是皇帝谁怕谁?在几个小小侍从面前,我文昌长公主就是诸神在世!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不知是谁,在我尚有些僵硬的手中塞了一束带露的新鲜菖蒲。在我还专心致志地研究那束菖蒲时,已经在这一大群人的服侍下,梳洗完毕。走到门口,鬼使神差地,我忽然看了看宫苑的窗口。每个窗口都挂着这样一束菖蒲,驱虫、明目、祛邪,以保平安——难道皇帝陛下认为我昨日胆敢忤逆犯上、无故缺席,是因为冲了邪气?
我下意识地摸着手中的菖蒲,露水沾湿了纤细的手指。
他会在乎我这个摆设似的人儿?还是在有意挖苦讽刺?
我兀自笑出了声,手中死死攥着那束菖蒲,摆脱了侍从们的手,走向殿外。未及梳起的墨色长发在身后划过一个孤傲的弧度,几片残留的红梅花瓣散落在风中,仿佛一阵透着暖意的血雨。
“时辰尚早,我去素园逛逛,谁都不许跟着我。”
侍从们闻言告退。
皇宫这种地方会存在这么一片不合体质的素园,那就要再次提到我那叛逆成性的皇帝弟弟夜溱。他早逝的丈母娘,当年就是在她老家荣国王宫的素园邂逅他老丈人的。据说当时他强势霸道的老丈人还是个不讨喜的庶子,而丈母娘却是荣国顶级贵族的宗室嫡女,更是族长唯一的孩子,得到她的青睐无异于坐稳了荣国王位。好在老丈人当初其实是藏拙,终究没给丈母娘丢脸,这才在日后变成了一段佳话,否则传到我们这辈儿指不准就成了世家贵女们睡前的反面教材。但事不遂人意,丈母娘生下皇后就去了,虽然在父亲身边长大,但架不住深爱丈母娘的老丈人耳濡目染,皇后林染对自己母亲的爱不亚于对父亲的。这会儿我那忽然情商爆表的弟弟夜溱,在坐拥天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按照荣国素园的模样,在皇宫里加建了这个一模一样的素园。
据我所知,当初林染的哥哥林玉泱也是在荣国素园伺机毒害夜溱的。而且得手了,这也造成了荣国势力的大规模变动与内乱。这其中甚至牵扯到了翾飞的过去和栾英将军的一段往事,咱们暂且不谈。
我这么衣冠不整地急着去素园,无他,只为在面对脾气暴躁的夜溱之前,给自己预备一张“护身符”。虽然不怕他会找个理由害我性命,但被他找茬我上辈子已经受够了,我知道这么多秘辛和他们每个人难以启齿的弱点,与其压在心底任其荒废,还不若借此反击上辈子的苦难!
然而我不小心漏算了日子。
“这是哪家的疯丫头,竟如此大胆!”
听到这声“疯丫头”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惊觉自己重活一世,现在正是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连对方的冒犯都忘了追究。
“你是……”我迟疑一下,一时也想不出这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姑娘姓甚名谁。
打头的绿衣姑娘眼里满是鄙夷:“我家公主也是你这疯丫头能这么称呼的?”
公主?这年头除了我还有公主?我一愣,开始细细打量这几个来势汹汹的小姑娘,最后在绿衣姑娘身后看到了一个粉衣层层叠叠,满脑袋珠钗的姑娘,低头一看,果然绣花鞋上缀的珍珠属她的个头最大——“公主”指的应该就是这位!不过这姑娘看起来羞答答娇滴滴的,不像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主,怎么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开口就知道得罪人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