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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恍恍惚惚(上)

我正寻思着抱大腿的事儿,本想着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次,再怎么心不在焉也不会出岔子,没想到我忘了我悲催的属性——不随君意。于是,我成功地在距离皇宫不足三条街的地方,迷路了。

不知怎的,我觉得每一个巷口都是那么眼熟,像我这种从不数走过了巷子口,只记巷口标志性建筑的人,终于还是折在了这个习惯上。后来我干脆自暴自弃,左拐左拐左拐再左拐。

这种没病找病的行走路线,在方方正正、坐北朝南、道路街巷横平竖直的帝都,那就是原地踏步。本朝沿用了前朝的帝都,连带着皇宫都只是修缮、复原,只因着夜溱那脆弱的小身板儿怕极了潮气,萧云专门安排下去斥巨资将整个帝都的地下排水设施重新布局修整,几乎杜绝了雨天道路积水的可能。但表面上看来,几乎与之前并无两样。

待我慢悠悠走回原地,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变了,唯一能让我确定我回到原地的,是我遗落在地的一只红玛瑙耳环。可待我细细回想,方才周围的景物又似乎与现在的别无二致,可每当我就要信以为真,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执着地弹我脑崩儿:傻姑娘,错啦!

我实在无法,见街上无人,便寻了一对着街口的角落草草拂了尘土坐下来歇脚。我一边揉着酸胀的脚,一边巴望着街口,却始终不见一人。方才心底隐隐沉浮的不安如今已是波涛汹涌、浊浪排空。

第一反应:报告大王,此事蹊跷,邪教那伙子人杀上山头了!——不对,夜溱已经不是山大王了,他是根苗正红,铁定要春秋万载一统天下的开国皇帝。

第二反应:艾玛我最近吃菌中毒了咩?——不对啊,我出门时还没看到小人儿打架呀!

第三反应:我不会又穿了吧?——身为一个已经重生过一次的人,我表示一切皆有可能,往日最没可能的可能,如今已经变得如此有理有据了呢?

正在我哀叹难道我穿越到了夜溱晚上吓唬我专用的“末世”,忽然有个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此人甚是英武,手臂裹在袖子里都能隐隐见得他让夜溱羡慕不已的肌肉。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此人这身腱子肉配上夜溱那张晚娘脸能有什么看头,或许,够吓人?胳膊足有我腰粗了好嘛!这内官选秀就选出这么个货色,他们也是厉害。给大魔王夜溱办事儿都能不走心到这个地步,内官一定是觉得自己活得够长了,再长一点儿背后皮肤就要变硬了!

是的,这人是内官最初为夜溱选上来的妃嫔——纯爷们儿,外表更爷们儿,所以这位就是硬贵妃——齐人福。

可怜我起初还以为他叫齐仁甫……从来都是我想太多。

我一直不明白夜溱和林染赐予他妃位将他留在宫中,却从不限制其出宫,究竟有何图谋。所幸当年夜溱就专门颁下一道赦令:凡入宫当选者,不论男女,一年内未传召侍寝,即可放归,另做婚配。

算算日子这位男妃很快就要被放归了。想来也蛮可怜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要对着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皇帝,他没弯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我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终于从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中醒过味儿来。正想着好歹大家一起住在皇宫有快一年了,打个招呼带我回宫也是好的,不成想齐人福已经与我擦肩而过,对我的赔笑和举得高高的手,视而不见。

没良心的!回头让下人克扣你的份例……这个我好像做不到诶,没有实权的软饭真是虐心,欺负个路人都做不到,老身做不到啊!

而就在他与我擦肩的那一刻,我忽的觉得视线中的景物似乎一起暗了下去——有云挡住了太阳吗?

我抬起头,但见满天繁星。

此刻我才真的慌了神:不管怎么说,我清早去找栾英,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一转眼就到了晚上,更何况——我·还·没·饿·呢!

于是理所当然的,我独自走在黑暗中,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

这分明感觉哪里都不“理所当然”,好吗?我只觉得晕晕糊糊的,脑子里几乎能倒出汁儿来,所幸还没彻底凝住,好歹给我留下一丢丢智商,否则我恐怕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这样的合情合理。

但我很快发现,我就像刚刚拖延症发作,在水池子里泡了两个时辰一样,浑身紧巴巴的,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没走几步,我就发现我摊上大事儿了,兼职仿佛灵魂离体,我看着我自己正骂骂咧咧地往巷子深处走去,可偏偏连一个皱眉的动作都力不从心。无形的压力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却让我无从下手,只觉得视角时而近些,时而远些,时而是我在迈着步子,时而是“我”在紧握刀鞘。

我走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再一次踏入熟识的街道,这一次,鬼打墙的情况终于消失,但在树影和晚来雾气的映衬下仍透着几分诡谲。

轮到我迈步了,我听天由命地抬脚,却忽的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去。接着忽然浑身一轻,只一个踉跄便稳住了身形。这等好事能出现在我这样一个连杀鸡宰鱼都要呼唤别人帮忙的战五渣身上,那简直就是奇迹啊!

事实证明奇迹不是白菜,你说早市儿有得卖它就有的卖。

而且这等奇迹出现在我身上的概率,那和禁药荼蘼膏卖出白菜价的概率差不多。于是我只是跌出了我自己的身体罢了……

罢了……

我想哭。

我想坐地上哭。

我又没夺舍了别人,老天犯的着这么针对我吗?想当年夜太妃她不也是穿越的嘛!她还嫁了皇子!她还统领大军、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辅佐新帝登基呢!虽然为了保皇权只做了贵妃,那也是一代女性的骄傲啊!更别提……

之后还真没什么好提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来有之,到底还让她在冷宫生了个大魔王夜溱出来不是?虽然她死得挺惨的吧……挺惨的吧……

说不定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夺人身体、害人性命——此等大罪,天理难容。

怎的,这年头重生也是要后补船票的吗?

怎么越想越觉得我在劫难逃了呢?

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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