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莲怔怔地站在倪茗菡旁边,心里想着:“看她这个痛苦样,八成是被张启伟欺负了。这人也实在可恶!”朱惠妹心里也暗想着:“菡姐莫不是失恋了?但她没恋爱过,怎么会失恋呢?”
但倪茗菡却是一副失恋之状。陈彩莲虽然不知道倪茗菡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知道,人在这时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清净。
于是她给朱惠妹使个眼色,两人悄悄地坐在王明莉的床上,静静地观察着倪茗菡的动静。
倪茗菡的哭声渐渐地平息了些,陈彩莲和朱惠妹都长出了口气。陈彩莲起身将倪茗菡的杯子拧开倒些水递过去,倪茗菡轻轻一推说:“让你们也跟我受这委屈,实在不好意思。”朱惠妹说:
“没事,只要你没事,我们也就安心了”。
陈彩莲想说倪茗菡刚才的疯癫之状,但看倪茗菡双眼红红的,不同往日,怕说出来又惹倪茗菡伤心,也就忍了。倪茗菡起身洗了把脸,将头发梳了梳说:“你们就在宿舍呆着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转转。没事,你们也不要担心,我转一会儿就会好的。”
陈彩莲和朱惠妹虽然知道倪茗菡平常就喜欢独处,但在这种时候,她们又怎能放心让她一人出去呢?因此她们嘴上答应着,一等倪茗菡出去,两人便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倪茗菡漫无目的地乱转着,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了湖边。陈彩莲和朱惠妹跟在后面,看倪茗菡向湖边走去,她们的心都提悬了,但又不能到近前去,只好躲在一幢楼的后面远远地看着。
初冬的黄昏飘过一阵惨惨的冷风,似要把刚结冰的湖面冻裂。陈彩莲和朱惠妹拉紧衣服,静静地站在那拐角里看着。好在倪茗菡只转悠着,并没有往湖里走的意思,她们这才把心放了下来。眼望着天黑了,倪茗菡还没有回的意思。她们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倪茗菡转着转着,猛然想起曾经在这儿发生的事来,她不觉又一阵的羞气。如今郑永鹏找了王明莉,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的内心都宁静了许多。可是丁永春却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尽管他用最为恶毒的语言辱骂了她,但她的心里仍然觉得丁永春是那样的亲热,亲近。他骂她,不过是曲解了她的本意而已。
但丁永春在信中说她再这样的话就要分手,她心里不觉又一阵的难受。想来他们在梦中相见,那古城足可作证。而如今,就为这么点事情,竟让她心里遭受这么大的波动,难道他们的相逢真的就在客船?这一个小小的激浪,怎会让他们轻易的分开,难道他们往日的思念、恩情就这样破灭了?他们的一往情深就这么的脆弱?
不,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要不然,丁永春也不会顶着道德的压力、精神的压力、世俗的压力冒这种风险的!
可丁永春在信中为什么会那样说呢?难道那仅是他的一种误解?
倪茗菡静静地走在湖边,想着那些飘逸的日子。在她的记忆里,那些日子里到处充盈着幻想和阳光。丁永春刻苦、踏实认真的精神鼓励着他们,让他们充满追求的信心。他那严厉的眼神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而今天却是一个阴月的夜晚,仅从残枝枯柳的缝隙里挤过一丝微弱的路灯光,这光照在湖面那层薄冰上,折射出黯然的灰色。倪茗菡背光而行,她仰头望着天上那些闪烁着美丽光泽的星星。那些光泽,也许就是丁永春对她的诉说,或是她寄给丁永春的诉说。这些诉说,尽管距离遥远而显得无声无息,但它是那样的贴心,那样的温馨。正因为有这些温馨,他们才永远不会分离。
“丁永春,你在哪儿,为什么让我的心如这残冬的冰般暗守着孤独?”
倪茗菡仰天长叹一声,泪水默默地渗满了她的面颊。在她心的底层,伸出的是无助的双手。她极力追寻着丁永春的影子,她多么希望丁永春能沿着某一束星光飘然而至。尽管丁永春痛骂了她,但距离这么遥远,又她做的这些事本身接触的人就多,他产生误解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二天,倪茗菡辞去了《青苹果乐园》副主编的职务,这在他们系乃至学校又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许多好事者暗地打听着倪茗菡辞职的原因,倪茗菡只是缄口不言,这倒使刚火热了几天的《青苹果乐园》又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
也就在当天下午,倪茗菡又收到了丁永春的来信。信中倍述了他的思念之情,又对前封信中的痛骂之语作了道歉和解释。倪茗菡的心情稍许舒畅了些,脸上又有了笑容。尽管系里系外对她的辞职还吵得沸沸扬扬的,但那终究不是倪茗菡所在乎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丁永春连续几封信的安慰,倪茗菡又如往常一样的欢乐。她和刘庆宇、李国仁几个忙着庆祝“元旦”的事,又马上要期末考试,倪茗菡辞职的事也渐渐地被人淡忘了。
元旦刚过罢,又下了一场小雪,这倒给干枯的校园又添了些景色。中午吃过饭,朱惠妹就叫倪茗菡出去赏雪景。杨清华说:
“等会我把李国仁叫来咱们一块儿去,反正离考试还有几天呢。”
倪茗菡说:“快去吧,少不了的。你没听别人都说咱们两个宿舍是情侣宿舍吗?你要叫把那些都叫上,要不然刘雯一会儿又要去叫张应刚,咱们就光图等人了。”
陈彩莲笑着说:“王明莉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见上来?”白晓娟说:“急什么,人家怕早和郑永鹏走了呢。”张雪花急匆匆地说:
“那我也得过去给蒋振明说一下。”陈彩莲说:“那还不快去,我们在楼下等着。”
不一会儿,两个宿舍十多个人又聚在一块儿向校外的树林走去。树林里到处都是踏雪的人。倪茗菡他们也钻进树林,那里却是:脚踩银光雪将融,烟雾升腾垂乾坤,满树冰玉缀欲滚,枝头轻挑映画楼。
倪茗菡看地上、树梢到处是一片洁白,远远望去,隐现迷离,如烟如画。她不觉又有了怜惜之情。想大自然的巧妙设计,竟然如此的博大精深且富于魔力。
倪茗菡顺着别人踩出的小道漫步而行,陈彩莲和朱惠妹满雪地里奔跑着,杨清华和李国仁一伙在后面边闲聊边玩着雪。朱惠妹跑到她们去年到过的那棵樱桃树前站住说:“莲姐,你看这樱桃树还是这么美。”
陈彩莲跑过去一看,那树上的雪洁白如玉,她不自禁地伸手抓了一撮放进嘴里。倪茗菡这时也到了跟前,陈彩莲说:“茗菡,这雪太香了。”倪茗菡探身舔了一口,那雪融进嘴里,甜中带些土腥的涩味,涩中又透着一股纯正的甜味。倪茗菡又舔了几口,朱惠妹看着眼馋,也就舔了几口。
张雪花看几人忙着吃雪,就从后面悄悄跑过来捂住倪茗菡的眼睛。倪茗菡问是谁,张雪花却不吭声。倪茗菡猜了半天才猜出来,张雪花笑着松开手说:“我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也不怕雪里面有虫子?”朱惠妹一听便捧腹大笑起来。陈彩莲也笑着说:
“我看你八成是活晕了,冬天哪来的虫子?”张雪花说:“那也难说,你不听人常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吗?看来雪就如被,盖在树上,那些冬眠的小虫子还不给暖醒了。”
倪茗菡笑着抓把雪扔向张雪花说:“想吃雪就吃去吧,还偷换什么概念。”张雪花躲过倪茗菡扔过来的雪,又抓一把反掷过去,倪茗菡躲了。张雪花却将身子往前一探,狠狠地含了口雪。陈彩莲说:“小心虫子。”张雪花赶着嚼几下,含含糊糊地说:“我见你们都吃,眼馋得也顾不得那些了,反正有机物无机物消化道都会吸收的。”
杨清华和白晓娟、刘雯见倪茗菡几个围着樱桃树又说又笑的,也跑了过来。白晓娟说:“看你们嘻嘻哈哈的,又有什么热闹的事,快说出来咱们都乐一下嘛。”陈彩莲笑着说:“你说雪里会不会有虫子?”白晓娟说:“有啊,你看那边的那几个像不像虫子。”
倪茗菡几个顺着白晓娟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里,有几个人正趴在雪地里照相,远远的看去,恰如几条虫子在动。倪茗菡几个见了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刘雯说:“趴到雪地里还挺有韵味的,要是有相机,咱们也趴到雪地里照几张。”朱惠妹说:“那把你还不照成个虫子了。”
刘雯一听就追着打朱惠妹,杨清华和倪茗菡几个在后面大声给刘雯加着油。朱惠妹在前面笑着,边跑边不住地回头看,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刘雯还在后面大声笑着,徐开潘却匆匆地跑过去像是要扶朱惠妹。朱惠妹一看心里着了慌,她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倪茗菡这边跑。
徐开潘被朱惠妹闪了个空,他怔怔地站着。倪茗菡心里却不由一阵激荡,一丝幸福的快意从头流到了脚。她猛然想起了丁永春,他若在跟前,她或许会和她们一样的欢畅、开心。只可惜,丁永春太遥远了——倪茗菡的世界,立时化成了天空静默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