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从钱梁处回来伺候李氏睡下,正准备自己就寝时,忽然听见门外嘈杂非常,待开门一看,蒙蒙夜色之中却都是些逃难的人群。
杨默赶紧掌灯迎了上去向一老伯问道:“老伯深夜不在家中安歇,四处奔逃作甚?”
那老伯忧伤道:“岂是我等无虞深夜行走?官人有所不知,那东山贼人候窦今夜携众来集镇大肆抢杀,许多卫兵皆以被杀,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官人还在家作甚?快随我等逃命去吧,说完便离了杨默往前赶了”。
杨默听完心都凉了半截,原来天衣无缝之计此刻已是崩溃如流,信手间,手中煤盏亦是翻落在地,他料到那候窦破了集镇之围必然会通过钱梁追至家中,便连忙去暖阁通知了父亲,母亲收拾行李逃命去,
不料这话却被卧床待产的李氏听见,她连忙起身来看,正起身时,哪知重心不稳,竟一下跌倒在地,霎时鲜血直流,腹痛难忍,
李氏一时可是下破了胆,想要撑着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便连忙呼叫道:”相公,相公,我..。。“,
杨默听得李氏呼唤,便连忙跑过来,一看李氏,顿时吓得脸色煞白,魂不附体——他哪里懂得女人生产这门子事,情急之下,只得先把李氏扶到床上,找了来了许多棉花为她止血。
那李氏淌着虚汗对杨默说道:”相公,我恐怕是要生了,你速去闲云观请那乔道婆来,,,“,杨默霎时泪如雨注,只得硬挺着出了门,叫来浣衣的小红好生照看夫人,自己便趁着夜色朝闲云观去了。
虽说那闲云观就在杨府后山的山腰之上,距离杨家并不是太远,但是山势却生得崎岖,加之黑夜阻挠,越发不易行走,杨默一路颠簸,等到了闲云观已累瘫在地,只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死个劲的叩着观门,少时便有一个僧尼掌着灯来开了门,
便问道:”施主半夜来此?所为何事?若要烧香还愿,何不等到天明之时?“,
杨默大呼:”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这观中可有一人唤作”乔道婆“?“
那僧尼说道:”确有此人,只是那人生性孤僻,出语刁钻,与人不亲,虽常驻庙中,我们也未尝见过她几次!如今施主来寻,恐怕也难相见!“,
杨默又问道:”那道婆现居何处?快引我去!“,
那僧尼见了杨默这副狼狈模样,想必定有什么紧急之事,便扶起杨默,
对他说道:“你只须从这里径直往前行走,穿过最前面那排瓦房便是了。“
那杨默听完,挣脱了僧尼,拖着脚步,步履沉重地向那边走去了。
待杨默到时,只见周围环境雅致,静谧的出奇,虽处夜晚之中,但排排竹林依然清晰可感,晚风拂过,更有阵阵清音灌耳,脚下枯叶,足一掠过,便作吱呀清脆之声,靠近竹林的是一口水井,井口虽由青石板拼接而成,却显得整齐划一,从井口水面的倒影中便可窥见乔道婆房间之布置,那房之中,恰有一桌,一椅,一茶几,一书桌,另外便是那带有帷帐的檀木床了。
杨默凑到道婆门前正欲大声呼喊,可转念一想,此举毕竟于礼不合,于是轻叩其门而问曰:”道婆在否?我家娘子.。。我家娘子..“,
谁知那道婆竟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擅闯此地?还不快滚!!!!“
杨默急切地说道:”我.我.乃苏州杨默,因要紧事特来求道婆您“
那道婆道:”苏州那么多杨默,你又是哪一个?“
杨默道:”我乃苏州新近考中状元的杨默。“
那道婆恍然一惊,诘问道:”你的妻子可是李氏?前些日子可否来此观还过愿?这几天是否待产?“
杨默答道:”正是,正是,我的妻子因为意外之举跌了一跤,如今正卧床待产,情况十分危急,求道婆与我同往府中,救得娘子性命。“那道婆一听,连忙翻身下床,收拾了衣物,接产用的器皿火速同他下山去了。
话说那候窦虽从县令处打听到了杨默的大体住处,却是漫无目的一路向北,走了许久,才感觉方向不对,这偌大的一个集镇着实让候窦有点摸不着头脑,且这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一个人来问询。
他气愤地说道:“妈的个巴子,此处可真不比东山自在,若在东山,我且随意穿梭,哪用受得这般晦气”,正当候窦准备原路回返东山时,却于道旁撞见了正从闲云观奔下来的杨默,乔道婆二人,那候窦正愁无人指路,如今遇见这两人哪里肯放过,便快步冲上前去携了杨默问道:“你可知这集镇北边有一个叫杨默的人?如实道来,不然且看我一掌结果了你..。”
那杨默虽然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却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此地却是有一人名叫杨默,只是近日外出,不在家中。”
那候窦哪里肯信,又逼着问他:“我不管他是否正在家中,我只问你他家住在何处?!!!”
那杨默见绕他不过,只得说:“你从这里过了那条胡同,一直往北走,遇到顶头一题有杨府的匾额便是杨默所居之处。”
候窦道:“你若敢有半点虚言,小心你的性命!”说完,便放了杨默,独自去了,那杨默见候窦远去,连忙携着道婆往相反方向去了,快行至门口时,杨默看见小红倚着门框,左右徘徊,好不焦急,莫非.....
小红见了杨默回来,便连忙拉扯着杨默说道:“夫人她....”
那乔道婆哪里等得小红把话说完,自己径直入了内间,看到李氏面容已无血色,内气下沉,在为其把脉,脉象也虚弱非常,便对杨默呵道:“快去取些热水来,用毛巾沾湿了敷在李氏的脖颈处,另外生一堆火来放在屋中,快去!!!”
小红听了立马跑开去准备,将所需之物尽皆取了来,那杨默此时又来到李氏的身边握起李氏的手,眼泪直往下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李氏也苏醒过来,看道杨默立在身边只虚弱地说道:“相公,你且猜猜此孩是男是女?名字你可想好了?”
说着眼泪也只是淌,凡世间之人,一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变得非常平静,用最简洁,最真切的语言述说最后一些未了的事情,时间在此刻变弥足珍贵,因为他们上天能给予他们的最后时间少之又少。
杨默只是死死地握住李氏之手道:“得男得女都好,你好好生产,待日后你来给他们取名......”
李氏喘着说道:“我自感命不久矣,安能有看到孩儿那一日,我此刻便为孩儿取了姓名,你且仔细听着,若得男孩,便取名为“杨墨林”,若得女孩,便取名为:“杨墨染”,你可曾记住?”
杨默哭着说道:“记住了,记住了。”
李氏听完杨默的回应,便含眼睡了过去,只从眼角挤出最后一滴泪.
恰在此时,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响彻屋宇,乔道婆对杨默喊道:“生了...生了.....是位千金“
那杨默尚在悲痛之中,听了乔道婆的话,才缓缓撒去李氏的手,过来看看婴儿,顺口叫了一声墨染,这时,小红从外面冲将进来,只说门外来了一凶神恶煞之人,提着一杆大刀正往这边走来,那杨默一听便知是候窦,于是赶紧叫乔道婆和小红一起抱着孩子从后门逃离。
那乔道婆说道:”你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走?待那候窦来了,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只听杨默道:”如今吾妻已死,本无任何挂念,我只恨我之计未能与民除害!叹老天也似不公,留了那候窦在世间为非作歹!“说着就将道婆,小红推出了后门外,自己径直出了前门来迎候窦。
那候窦见这一人不正是刚刚为自己指路之人么?便走上前去问道:”我让你指路,你为何错指?须知你这脑袋..。。“,杨默慷慨凌然道:”我正是你所要找之杨默,我恨我之计未能..。。“不等话落,那候窦已是听得气急败环,怒不可遏,随即提刀大呵结果了杨默,那小红与乔道婆携着婴儿还在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