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之后,转眼又是三日,当是时,京城之中,花团锦簇,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展目一眺,原是京城殿试之后的放榜,只见“金榜”之上,慨然胪陈着各个及第考生的名次,从帝都各处远赴来此的士子们满怀希冀,踌躇满志,胜券在握。
那苏州来的杨默便是其中一佼,杨默者,苏杭人士,年逾四旬,身长八尺,体态颟顸,为人粗犷,性情豪爽,遇事不喜计较,时常热心助人,颇得同乡赞誉,其家微贫,倒也小康。
其父乃是县中差班衙役,常与空闲时读书论道,因年时已高,早已放弃了科举之路,但其在本乡名誉甚隆,一些私塾教者都敬仰其人。
杨默自小便受父亲濡染,每每做得好词赋。杨母真乃一慈母,父子二人,平日生活起居,未尝不细致入微。
还有一位与他同来看榜的便是杨默的同乡——刘义。
这刘义同为苏杭人士,正值而立之年,却天生顑颔,身姿单薄,走起路来好像患了瞌睡症一般地左摇右晃,站立不稳,其虽学得满腹经纶,却屡试不中,着实叫人惋惜。
其父经商多年,累有余资,也算富甲一方,刘义幼时便蒙父亲教诲,遇到穷苦人家要以礼相待,不得横加侮辱,对父母兄弟要加之孝悌,不可僭礼行事。
所以,刘义从小便孝顺父母长辈,友爱兄弟,与宗族交接,常于礼仪细节之处见其为人风骨。
他求学时一接到父母钱财多半用来救济贫苦人家的学子,自己往往省吃减用,衣着朴素,深居简出,刻苦求学。
他不像许多纨绔梨园子弟一般身着绫罗绸缎,出入烟花柳巷,戏剧驿馆。他在家时与左右邻舍也相处融洽互为亲睦。
正是言不及行,谈笑间,揭榜之处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进出无门。
那杨默、刘义见状,也大步挤入看榜的人群,探榜之时,那”头甲“”杨默“二字赫然扣入眼帘,吓得杨默直惊,后磕了数步。
杨墨简直无法相信也记忆不清这已经是自己多少次来求取功名了,待再次确认之后,杨默已是泣不成声,涕泪交流了,回想此前深夜读书摹仿苏秦悬梁刺骨,也曾有大雪之日映雪求光.....
这次真可谓是——一朝鱼跃龙门后,赚得春风满面归,自此,终于可以上报祖宗,下荫妻儿了,回看刘义,却名落孙山,落得狼狈寂寞。
杨默得知自己已中状元,便为拜师礼之事四处筹措,原来这所谓的拜师礼乃是即将进入仕途的考生,由圣上亲自摆宴犒赏,席间由考生向朝中名士元老行跪拜之礼,并给予一定数目的礼金,以示尊师重道。
哪知这杨墨来之京城许久早已耗尽了盘产,前些时候所住的客栈房钱都已欠了不少,如今身处异乡,囊空如洗,哪里又有多余的钱财来“拜师”呢?
思虑及此,杨默不免犯难着急,不知所向,正无奈时,那同乡刘义竟走上前来,帮其解围。
“杨兄是否为礼金之事烦忧?不必担心,我有小资,可解你燃眉之急,不知杨兄肯纳否?”
杨默赧然一笑道:“我此求之,如婴儿之望父母,久旱之望甘霖也”,对着刘义只管连声谢道:“知我所急者刘兄也”。
在下正为此事忧心苦闷,今日若得刘兄相助,日后定有重谢,只是京城离家甚远,如今我要是取了你的银子,刘兄却也如何回家?细细想来,确使不得。”
刘义赶忙稽首道:“你我师出同门,朝夕共处,情同手足,求学之时,也曾学时同席而坐,睡时骈足而眠,如今杨兄高中,日后定能显贵,我这点忙,不足挂齿。况且此番我并不着急返乡,还想在京城逗留几日”。
说到这里,杨默便不再推让了,那刘义也是阔绰,不多时,便从袋中探出许多银两赠予杨默,口中念道:“杨兄只管拿去用吧,不够之时,再差人找我寻就是了“。
杨默领了银子,拜谢之后,便往馆驿去了,店中小二闻之杨默要来,早已备好了酒席,准备了店中的各色珍馐佳酿。
杨默到了店门,恰是一抖明星一般,闯入了人们的眼帘。
人们纷纷起身拱手作揖,只一齐叫道:”恭喜杨大官人,贺喜扬大官人“,这倒吓坏了杨默。
他心想,我已欠了掌柜不少房钱,昨日还被苦苦追索讨要,如今却这般殷勤,弄得杨默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云。
等他入了店内,听得众人议论杨墨中甲之事,才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从京城来这家吃酒的早已把杨默博得头甲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这家的掌柜听得杨默高中的消息,所以这才摆好了宴席,吃过酒席,杨默便回房间去歇息去了。
待第二天天刚明的时候,杨默提着行李,来到柜前,便要和掌柜的算清房钱,饭钱。
可谁知,这掌柜的连忙拒绝,一脸堆笑瑟瑟地说道:“您能大驾光临,实乃本店荣幸,从前所有财账,一概扯消,望今后还能光临。
杨默也故作推脱道:”既然掌柜如此盛情,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起身便离了客栈。
杨默身着状元衣冠骑着御赐宝马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京城已是日落时分,和着夕阳,独见杨默孤单影只,银丝鬓然,怏怏不乐,行于人中,不禁忧从心起:
——细忆当初远别从考,我妻已入孕辰,算到此时,却也时满九月,温舒面容,挥手离别,宛在眼前,漫漫想来,痛彻肺腑,一言难诉。
其妻李氏原是龙门人士,出身书香世家,生的玲珑聪慧,极惹人爱,李氏从小就爱读《中庸》,《论语》,琴棋书画亦不在话下。
其父赵简乃朝中特封的员外郎,专门督责州县的土木水利,每每下诣,好不威风气派,其所提修的工程亦是经久耐用,听说那龙门河桥便是赵简所见,时经多年,不见其颓。
及至傍晚,杨默一行便来到了这翠峰山,此处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到了夜间,更是难于行走,那杨默也下了马,与侍卫一起相簇而进。
待到林间分岔路口,霎时怪风突起,走石飞沙,群木颤动,禽兽振走,那树荫之中也时不时的泛着凶光,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