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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那我都娶了,不行吗?”

“你都要?这可太贪了。你是一夫多妻主义吗?”

“虽说不是一夫多妻主义,可我是个肉食论者。”

主人不客气地说道:“什么主义不主义的,快把这些玩意收起来不好吗?”

“这么说,一个也不要了?”三平边叮问,边将照片一张张地装进衣袋里。

主人问:“那啤酒是怎么回事?”

三平说:“是我带来的礼物!为了提前祝贺,我在路口的酒馆买来的。一起干一杯吧?”

主人拍拍手叫来女仆,开了瓶。主人、迷亭、独仙、寒月、东风,五个人毕恭毕敬地举起酒杯,祝贺三平君的艳福。

三平非常兴奋地说:“我邀请各位参加我的婚礼,都会赏光吗?会赏光的吧?”

主人立刻回答说:“我可不去。”

“为什么?这可是我一生当中唯一的大礼呀!你不去吗?有点不通人情哟!”

“不是不通人情,反正我不去!”

“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礼服吗?其实穿短褂、裙裤就可以。先生,还是偶尔出来与人交往比较好!给你介绍些名人。”

“谁稀罕!”

“对您的胃病有好处的!”

“胃病不好也没关系。”

“既然先生这么固执,学生就不勉强了。您怎么样?肯赏光吗?”

迷亭说:“我一定去。可能的话,我还希望有幸当个媒人呢。有俳句云‘九杯香槟醉春宵’……你说什么,媒人是铃木藤?嗯,我就知道会是他的。这可太遗憾了,没有办法。若是两个媒人,就太多了吧?那我就以朋友身份出席吧。”

“您怎么打算?”

独仙说:“你问我吗,‘一竿风月闲生计,人钓白苹红蓼间。’”

“这诗是什么意思?是唐诗选里的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这可难办啦。寒月君会赏光的吧?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嘛!”

“一定出席。不然就听不到乐队演奏我作的曲子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就是嘛!东风君,你呢?”

“我嘛,很想在新郎新娘面前朗诵我的新诗。”

“那可太好了。先生,我有生以来也没有这么高兴过呢。所以,我要再喝一杯啤酒。”

于是他独自咕嘟咕嘟地喝起自己拿来的啤酒来,喝得满脸通红。

秋天日短,眼看天黑了。我看了一眼烟蒂成堆的火炉,才发现炉火早已熄灭。就连这些无所事事的诸公也似乎有些兴尽。先是独仙说:“太晚了,该走啦!”大伙跟着也都说:“我也该走了!”一个个地迈出玄关。于是,客厅里像曲艺散了场,霎时变得冷清了。

主人吃罢晚饭进了书房。夫人拢了拢单薄的内衣领口,在缝补一件洗褪了色的家常衣服。孩子们都已并枕而眠。女仆去了澡堂。

看似悠闲的人们,若叩其内心深处,总会听到悲哀的声音。

独仙似乎已经得道,但是两脚依然踏在地上;迷亭也许逍遥自在,但是他的世界也非画中美景一般;寒月不再磨玻璃球,终于带着家乡的妻子来了东京。这倒是顺理成章的。然而,顺理成章的生活,久而久之也会感到无聊吧!东风再过十年,也会悔悟今日胡乱献诗之非吧!至于三平,就难以判定他将会进山,还是入水。只要他一辈子都能够请人喝几盅三鞭酒,自鸣得意,也就可以了。而铃木藤先生会一直圆滑做人的,滚来滚去,就沾了污泥,尽管沾了污泥,也比不会处世的人吃得开!

咱生而为猫居于人世间,转眼已两年有余。自以为咱这么见多识广的猫算得上是举世无双。然而前日,有个名叫卡提·莫尔的素不相识的同胞,突然之间名声大噪,让我有点惊讶。仔细一打听,据说它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却出于一时的好奇心,特意变成幽灵,为了吓唬我,才从远隔万里的冥土前来一会。还听说它是一只不孝的猫,一次去见母亲时,它曾叼着一条鱼出门,打算送给母亲,可是半路上实在馋得不行,忍不住居然自己给享用了。正因为如此,它的才华也不亚于人类,甚至曾作过诗,让主人大为吃惊。既然如此豪杰早已在一个世纪之前降临,像咱这样碌碌无为者,早该告别人间,回归虚无之彼岸去的。

主人早晚会因胃病而亡。金田老板已经因贪得无厌而赴黄泉了。秋叶业已凋零。死亡乃万物之归宿,竟然活着也不堪大用,或许尽早死掉才算得明智。按照几位先生的说法,人的命运,终将归于自杀。倘若疏忽大意,咱猫也必须投胎到那无聊的人世上去了。好可怕呀!我不觉心情有些郁闷,还是喝点三平先生的啤酒,精神精神吧!

我绕去了厨房。厨房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大概是从门缝钻进去的秋风所为,不过,是个月明之夜,有光亮从窗户洒进来。托盘上并排放着三个玻璃杯,两只杯里还残留着半杯茶色的水。玻璃杯里的水,即使是开水,也令人觉得冰冷。更何况这液体映在清冷的月色下,静悄悄地挨着灭火罐,还未喝就已感觉浑身发冷,不想喝了。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连三平喝了那种水以后,都满脸通红,呼哧呼哧喘气,那么即便是猫喝了它,也不可能不快活的吧!反正这条命早晚要交代的。活一天就要多体验体验。等死了以后躺在坟墓里头懊悔,也来不及了。我鼓起勇气,打算喝点尝一尝!我猛地将舌头伸进杯子里,吧唧吧唧舔了几下,大吃一惊。舌尖就像被针扎了似的,杀的疼。真不明白人类怎么喜欢喝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猫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的。猫与啤酒完全没有缘分。这可受不了,我将舌头缩了回来,但转念一想,人们总是把“良药苦口”这话挂在嘴头上。每当伤风感冒,便皱着眉头喝那种莫名其妙的苦水。我现在还想不通:到底是因为喝了它病才好?还是为了病好才喝它?真是走运,今天就用啤酒来解这个谜吧!假如喝下以后肚子里都发苦,那就算了,假如像三平那样快活得忘乎所以,便是前所未有的大收获,可以对邻近的猫们传授一番了。好吧,别想那么多了,干脆听天由命,撞撞大运吧,于是我又伸出舌头。睁着眼睛就不想喝了,便紧紧闭上眼睛,又吧唧吧唧地舔起来。

我极力克制着厌恶,终于喝干了一杯时,产生某种奇妙的感觉。起初舌头麻酥酥的,嘴里特别苦,仿佛受到了压迫,可是,喝着喝着,感觉慢慢舒服些了。喝光了第一杯酒时,已经觉得不怎么难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第二杯又轻而易举地干掉了。我顺便把洒在托盘里的啤酒也舔得一干二净。

然后,我为了观察一会儿自己的感觉,一动不动地蹲着。逐渐的身子发起热来,眼眶发红,耳朵发烫,特别想唱歌。特别想跳猫猫舞。想大骂一句“主人、迷亭和独仙都见鬼去吧”想抓挠金田老头,想咬掉金田老婆的鼻子。我什么事都敢干。最后,我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站起来后又摇摇晃晃地想迈步。这太有趣了。我想走出门去!然后想问候月亮公公一声“晚上好!”好不快活。

我心里想着所谓“陶然薄醉”,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一边怀着仿佛漫无目标地散步的心情,随意地移动迈出软绵绵的腿,不知怎么搞的,觉得特别困。简直搞不清自己是在睡觉,还是在走路。我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重得很。心想,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好了。管它高山还是大海,我都不怕。我刚颤悠悠地伸出前爪,只听扑嗵一声。我猛的一惊,“完了!”来不及思考究竟怎么完了。只是刚刚意识到完了,意识就模糊了。

清醒过来时,我已经漂浮在水面了。我感觉难受无比,用爪子乱挠一气,但是挠到的都是水。只要我一挠,身子便沉入水里。没办法,又用后爪往上窜,用前爪拼命挠。只能听到咔哧咔哧的一点声音。好容易将头伸出水面看看四周,想看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原来掉进一个大缸里。这口大缸的水里,直到入夏之前,长着很多叫做“莼菜”的水草,后来,不祥的乌鸦飞来,啄光了莼菜,还在这口缸里洗澡。乌鸦一洗澡,水就浅了,水一浅,乌鸦就不来了。刚刚我还在想:“水少多了,乌鸦不来了。”可是万万想不到,此刻我代替乌鸦在这里洗起澡来。

水面距缸沿约有四寸多。我伸出爪子也够不到缸沿,跳也跳不出去。一动不动地躺着的话,只有沉底。可是越是挣扎,只听到脚爪咯吱咯吱挠缸壁的声音。挠到缸壁时,身子稍稍浮起一些,但是立刻又沉下去。沉下去太痛苦,便又咯吱吱地挠起来。渐渐地,身子就没劲了。尽管心里焦急,四肢却又不听使唤。终于,自己也弄不清是为了下沉而挠缸,还是由于挠缸而下沉了。

在这痛苦之时,我心里想:遭此厄运,只怪我一心想要从水缸里逃出去。虽说万分渴望能够逃出去,可明摆着是逃不出去的。我的腿不足三寸。就算浮出了水面,可是从水面拼命伸出爪去,也无法抓住五寸多高的缸沿。既然无法将爪子搭上缸沿,任凭怎么挠,怎么焦急,折腾一百年,粉身碎骨也不可能逃出去的。明明知道逃不出去,却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实现的。正因为勉为其难,才这般痛苦的。无聊!自求受罪,自寻折磨,愚蠢透顶!

“算了吧!还是随其自然为好。我可不再咯吱咯吱挠了!”于是,我不再抵抗了,前腿、后腿,以及脑袋和尾巴全都放松下来,不再挣扎了。

我感觉逐渐地不那么难受了。我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活,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水中,还是在客厅里了。在哪里,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只要觉得舒服就好。不,就连舒服不舒服也没有了感觉。我即将削掉日月,打碎天地,进入不可思议的太平世界。我快要死了。死了以后就能获得太平了。不死是得不到太平的。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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