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绿洲的上空却被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如同白昼。
硝烟弥漫,马蹄声起,厮杀声,哭嚷声,刀剑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破晓蓬头垢面地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孩童冲出了重兵的包围圈。身上伤口无数,鲜血正不停地从她的身上滴淌下来。
昭国的军队在半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了绿洲之外,随后又趁着夜色将他们包围了起来。破晓带领这里的部落已坚守了半个月。今晚,防线最终还是被突破了。
要用如此少的人来抵抗数倍与己的敌军半个月,他们诚然是已经尽到全力了。当务之急,是带领幸存的族人突围。
她掷出火团,点燃了正夹击她的士兵。那些士兵瞬间就成了火人,在地上惨叫着打起滚来。
更多的士兵扑了上来。她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怀中的孩童受到撞击,早已昏厥。
突然,一堵土墙倒了下来,压在了她的身上。
墙上堆积的木柴被点燃了,在土堆上燃燃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热浪让士兵不得上前。看这情形,这下面的人不可能还有活的机会了。
“总算解决掉她了。”曹长收起手中的长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正当他们要转身离开时,只见那火焰突然猛窜而起来,像被一只手举到了半空,随后化成了一条火龙扑向他们。
“快逃!”士兵大叫,逃散开去。
破晓从烧焦的土堆里爬了出来,身下的孩童没得救了。她的身上只剩下了愤怒。
丢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她摊开双手,手心燃起火焰,继而延展成一把燃烧的长剑。她要将心中的愤怒凝在这手中的剑中,向那些士兵宣泄。
赶来的持援军重新组织起了新的攻势。
绿洲外围,一批新的军队冲入了这片被践踏的家园。这是第几波了?破晓忘了,她只知道她的族人正在一个接一个被屠杀死去。
箭矢突然如暴雨般朝她扑来。灵力不够用,她来不及将那些箭矢烧毁,而且那种速度也大大超过了她此时的躲闪速度。一支箭钻入她的膝盖,她咬紧牙,没有让自己倒下去,接着,又有两支箭刺中了她的胸口,衣物瞬间染成了红色,她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
她听到敌军因为兴奋而开始狂叫,他们围着她,手舞足蹈得如同在跳战舞。
“冷希他们还没有回来吗?”她不禁问自己,有他们在,也许还可以挽回些局面,她这样想,眼皮变得沉重,火光在她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天呐,那是什么玩样!”一个士兵突然指着夜空惊叫起来。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手指的方向。他们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黑色的夜空突然像是被掀去了帘幕似的,充斥着耀眼的光芒。他们拿手遮挡着眼睛,耳边传来一阵呼啸声,震耳欲聋。
须臾间,掀起一股风,卷起了风沙,扑灭了战火,吹散了硝烟。
“怪物,大怪物!”有人看清盘踞在空中的发光物,惊叫着抱着蹲下身。
“是龙王回来了!”那个曹长亢奋起来,丢下手中的长矛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真的是龙王。”其他士兵也跟着跪了下来。
“那是幻术,你们别被迷惑了。”冲出来一个将军,对着跪地不起的士兵说:“龙王只是传说,快给我把他们杀光,一个不留。”他拉起一个士兵,揪着他的衣领他吼道。
“那就是龙王,它真的回来了。”士兵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挣扎着说。
“住手!”从空传来的声音瞬间让这位将军松开了双手,但见他两眼空洞,手中的配剑应声落在了脚下,他转过身,面朝声音的方向,跪了下来。
“你说龙王回来了?”坐镇军中大帐的昭国君主一听来自前方的军情,当即跳了起来。
“梁王真的召唤出飞龙了?”他兴奋的要冲出军帐。这时大将军提剑走了进来。
“左将军,你来得正好,快跟寡人说说,是不是飞龙被召唤出来。”
“是的。龙王重生,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大将军高声说。
“哈!那太好了!”昭国君主刚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转成了痛苦。他瞪起眼睛,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被将军的剑刺了一个洞。
“天下一统,指日可待,龙王在上,谁敢不从!”大将军面无表情的抽出剑,退身站到一侧。
只见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昭国君主认出了男的是萧让。而女的就是秋藤,他此前并未见过秋藤,于是只对萧让说:“原来如此,梁王最后还是失败了。”黯然失色的昭国君主捂着伤口,一手撑在了剑架上,身体突然撞倒了剑架,摔倒在地上。
“暴君,残害我族人,你不得好死。”秋藤拿过大将军手中剑,砍在了昭国君主的背上。
昭国君主只哼哼了两声,就口吐鲜血一命呜乎。
几个部落的武士抬着破晓进了军帐。
萧让只看了她一眼,睁上了眼睛。
“萧让。快让飞龙救她呀。”秋藤跑过去,检查着她的伤势。
萧让睁开眼,眼珠子散发出两道光,转瞬即时。
“救她容易,可你得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龙王在他体内说。
“先救人。”萧让对它说。他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按在破晓的伤口上,指间流溢出如水的银光,那光阻止了鲜血的流失,弥合了她身上的伤口。
“传我的命令,将所有的俘虏集中起来,活埋。”萧让对大将军说:“包括你自己!”
秋藤听得惊讶,上前阻止:“不要,不要去杀那些士兵。”
“你没看到吗,他们杀光了你的族人。”萧让掀开帘子,指向外面。那响成一片的哀号声让秋藤心痛万分。
“但杀光他们,我死去的族人也不可能复活了呀。”
“一命换一命,龙王可以做到。”萧让双手按在她的肩头:“他们是刽子手,他们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拿士兵的命来换自己族人,这样真的可以吗?”秋藤对此毫无头绪。
“你看,龙王都说可以了。”萧让伸出手臂,向他展示在他肌肤上游走的飞龙纹身,那条飞龙正盯着她看。秋藤无法相信,这模样看似可爱的龙王,竟然还能提出这种想法来。
“破晓的命,就由这个暴君来偿还。”说完,两人就看到破晓醒了过来。
除了虚弱,她身上的伤都已痊愈。
“我还在想,你们几时回来。还是说,你们趁机私奔了呢。”破晓笑得极为惨淡:“我们守了半个月,实在坚持不住,就想突围,谁想他们先我们一步,攻进了绿洲。这里。”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死去的族人都会没事了。”秋藤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纠结地说。
“人死?可以复活吗?”她问萧让,在看到他手臂上的飞龙后,恍然大悟。
“冷希与九阳呢?”她又问。
“他们,没有回部落吗?”萧让与秋藤异口同声地说。
破晓摇头。
“那冷希他现在在哪?”萧让心底一沉,感觉到莫大的不安。
“他回雪域了。”龙王对他说:“至少他现在不在人间。”
“冷希他回雪域?”萧让发出声音问道。两个女子都将目光转向了他:“我得回去,他一个人。”
“还不能走。”龙王阻止了他。于是秋藤与破晓看到萧让作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的双脚试图要走出军帐,但上半身却转向相反方向。伸手想把头扭回帐外,但他的头还是不受控制地看着她们,露出狞笑的表情。
“他怎么了?”破晓将秋藤拉到一旁。
“飞龙在他身体内。一路赶来,好像不怎么听他的话。”秋藤难过地说。
“不是说谁召唤出飞龙,就由谁来做飞龙的主人吗。”
“我,死了一回,是萧让让飞龙救了我,作为条件,他只能让飞龙在他身体里。”
“既然是主人,为何不直接命令它。”
秋藤摇头:“一命换一命,飞龙这么说的。”
破晓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但也没有深究下去。
“为何不让我回去。”萧让给了自己一拳。
“你不能一个人回去。”龙王说:“你需要一支军队。”
“我需要一支军队。”萧让对龙王说,但他的表情又像是在对她们两个人说。
“我们刚刚差点失去了绿洲跟部落。”破晓说。
“将那些士兵的尸体都用吊在昭国城外,不出半年,我们就可以拥有一支人间最强的部队。”萧让愕然地对她们。
“萧让现在的样子好恐怖。”破晓在秋藤耳边说。
秋藤无语回答,脸上闪过忧虑的表情。
雪域,生命之谷。
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让我都忘了自己是谁。
与我们同在这处安宁的山谷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他们看来,这里就是他们在世时,所追求的天堂般的生活。
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很无聊,就把自己杀了。半个月后,我睡醒过来,发现自己赤身躺在蓝语焉的怀中。身上的那件植物纤维维成的婴儿衣物被撑得支离破碎。
她把我骂了一通,说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她的母爱。不得不承认,我从小缺少母亲,连父爱也没有,但这并非我的初衷。
阿卡纳,也就是当初领我来这处聚居地的年轻人也警告我,说要这样做会触怒这里的神,我就不会重生了。
我一开始还觉得无所谓,但在得知曾经也有几个这么做过,结果在三个自杀之后,永远没有重生回来过。我只得向蓝语焉赔不是,从此老老实实地跟她过这种小日子。
这里有生,但没有老,有病,但死了还能活过来。蓝语焉的医术也没了用武之地,我的法术在那次重生之后,就再也没有随着身体一起恢复过。
我们在一开始还会回忆在世时的回忆,她的美好,与我的不美好。渐渐地,我们不再说起过去,聊起了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