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月,转眼已步入秋季,药王谷又到了每月问诊的日子,这日,我刚踏入大堂,五师弟拿着一封信走向我。
“大师兄。”他晃了晃信封,笑道:“有一个女病人让我给你的哦。”
他挤眉弄眼的看着我,道:“还是个漂亮的女病人哦,我赶打赌,这姑娘一定还没成亲。”
“瞎讲。”我一把抽了他手中的信,放在掌中一看,信封的外壳有些旧了,似存放了不少的时日。
心中也有几分奇怪,解了蜡取出信摊开,那人的字体苍劲清秀,墨迹干涸,是写完有些时日。
我读着信,一直读到最后一句,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五师弟看着我奇怪,推了一下我,‘啪嗒’一颗眼泪瞬间滴落下来,湿润了信纸。
五师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结巴着问:“师,师兄你你怎么了?”
我慌忙擦了擦眼睛,含糊应了一声:“我没事。”便抱着信匆匆回了房间。
一直到回到房,坐下,我的大脑依旧没有平复下来。
信是洛衡写的。
几个月前,在邦赛,他的绝笔。
信里讲了他的身世,原来他的父亲曾是一品的大官,因为涉嫌一宗大罪,被当场皇帝抄了家,那年他与姐姐年纪尚小,又赶上皇帝大婚,大赦天下,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他与姐姐的籍贯却是奴籍,终生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他与姐姐被流放到边境,本是快死了,是被恰巧经过此处的小王子救下的。
洛衡说,其实从被他救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点浅浅的影子,只是,他从来都不肯承认。
他说,他一日是卑贱的奴,终生都是,带着这样一个卑贱的身份,他根本就配不起他。
信里有这样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心上还有没有我,我只知道我的心已经离不开他。我知道他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续命,那便将我的给了他吧。我只求你一件事,不管他还记不记得,洛衡,已如他所愿回到中原了……
几个月前在邦赛我未曾收到这封信,那现在洛衡结局究竟如何,我不敢去想。
我宁愿相信,这个孤傲的少年,正如他那夜所说的那般,
“我还有一个亲姐姐,住在城外,每日在一家小客店内谈琴。我希望带着她一道离开,回到中原,开家小店,为她找一户好人家,我也许会娶一房媳妇,延续香火,也许这一生,就这样罢了。”
闭上眼,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点了烛火,火光一寸寸****了信。
门外有人敲门,我抬头一看,五师弟与六师弟探出两个头,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我拍了拍脸,挤出一个笑容,却见他俩更加古怪的看着我。
不由奇怪道:“你们这么了?”
五师弟与六师弟互看一眼,最后还是五师弟上前一步,看了看我,小心翼翼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失恋了啊?”
“啊?”我愣住,顿时哭笑不得。
“什么话。”我笑骂。
五师弟苦着脸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骂我们就好,你别,别那啥啊,我还从没见过你那啥呢。”
我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道:“什么那啥,不就是哭么,男人哭怎么了,谁规定男人不能哭了。”
我这一番话中气十足,气势很强。
五师弟与六师弟面面相觑。
我叹口气道:“你们去告诉那些病人,药王谷隔几日再问诊,然后去找三师弟。”
六师弟眨了眨眼:“为啥啊?”
我笑眯眯道:“昨日,我收到了师父的来信。”顿了顿,卖了一个关子,随即道:“他说,他带着媳妇要回来啦。”
两个师弟兴奋的一拍手:“太好了!”
一个说:“我去告诉病人。”
一个说:“我去帮三师兄布置礼堂。”
转眼间,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我笑笑,回过身,看到地上新落下的纸灰,还有一小块未烧去,上面写着模糊的几个字,大约是,雨洛衡绝笔。
一笑间,轻轻拭去。
该去布置礼堂了,等师父与小师妹回来。
哦,不,现在不是叫小师妹了,是师娘。
……
……
邦赛开盛四十九年
幼子哈查河猝于雨痕殿,享年二十一岁。
相传。这个小王子终日将自己关在殿中,捂着胸口,面带笑意,喃喃自语。
相传。这个小王子死的时候,正是他最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
相传。这个小王子死于无病无疾。
只有他身边伺候的一名婢女,在检查他遗物的时候,曾哭着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番外一(完)本章153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