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踏雪而来。银狐氅裘,手中挑一枚十二骨纸扇,眉峰微扬,洒脱的味儿,“呦,二位用膳呢。”
带着一身的寒气冷风入内,大氅挑落到一边,进了门就悠哉自在的往桌边落座,目光在桌上一扫,“嗯,菜不错。”
对这样的不速之客,我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彼时,我冷冷看他,“谁准你坐的。”
苏流觞挑挑眉,目里璀璨如繁星,“阿汐,请我来还不让我坐,这可不厚道。”
“请你来?”我蹙眉看他。
上官若风给我盛了一晚汤,将碗搁在我面前,瞟了一眼这突然来访的人,淡漠开口,“我同你约的时辰可不是现在。”
“难得赶上今日,这么特别的日子,早些来还能赶上一顿午饭。”苏流觞眸里清澈明亮,嘴角挂着浅笑,“子綦,莫不是一顿饭都舍不得给我吃?”
“今天什么日子?”上官若风一面示意侍女再添副碗筷,一面淡淡随口问道。
“嗯?”乍听上官若风这么一问,苏流觞神思微变,似是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清澈的眸子里流光微动,然后,指尖的折扇旋绕流风,双眉一扬,打着哈哈说,“下雪的好日子,看看外面的雪下得多大……”
上官若风面无表情,不理会苏流觞明显的敷衍。
我坐在一边看着,心情不知觉的变得烦闷。
持了筷子去夹菜,夹住菜的瞬间,筷子周边气流暗动,“咔”一声,两只筷子合并,菜却飞了出去。
“苏流觞!”我盯着他,咬牙切齿。
男子慢条斯理的将飞入碗里的菜送进口里,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一边的上官若风,故作惊愕,“呀,那几日为阿汐试菜,习惯了……哈哈,子綦莫怪……莫怪哈……”
堂堂西珏城城主,这样的举动……
“试菜?”上官若风侧眸看我,目里阴鸷。
我心底一颤。
苏流觞这是要害死我。
勉强勾出抹笑,作讶异状,“什么试菜?苏城主的话,汐月怎么听不懂?”
苏狐狸更是狡诈,一脸无辜状,一柄折扇“唰”的打开,“试菜?什么试菜?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皱着眉,“把你的破扇子收起来。”
上官若风只是神色微敛,“今天这顿饭还劳苏城主用完膳后支十两银子到我府里库房去。”
“十两!”苏流觞作愤慨起身,“子綦,打劫也不带这样,这么简简单单一顿家常饭菜哪值十……”
“那就二十两。”上官若风喝了口汤,语声淡淡。
“子綦呀,这……”
“三十两。”
苏城主默默坐下来吃饭。
夜色已深沉,外头却火光遍天,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吆呼声,叫喊声,惊慌声,泼水声,热闹非常。
我漠不关心的坐在房内继续缝制着那双给清儿做的手套。好几次的缝缝改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模样。
侍女们慌张地过来了好几次,“夫人,主子的书房着火了!”
“哦。”我淡淡应一声,继续做着手里头的事。
侍女见我态度不以为然,以为我没听清,重复了刚才的话,“夫人,主子的书房着火了。”
“知道了。”
侍女神容一怔,“可是夫人,主子的书房……”
一掌拍在桌面上,重重击起好大一声响。睨眼看去,“与我何干?”
侍女面色僵了僵,“夫人,主子的书房就在对面……”
“出去。”
侍女小心看我一眼,恭敬的退出门去。
风卷火炼,火龙卷舌,火势愈发汹涌,哔哔啵啵的声音即便隔了那么多的泼水、救火声,也听得分明。
四周温度渐热,屋檐上的积雪纷纷融化,顺着檐脚下流,偶尔几滴被风吹得打落在窗户上。
房里仅燃了一盏灯,烛影摇曳,黑影明灭晃动得让人心烦。
指尖突地一疼。
再看时,殷红的血珠从指上漫出。
我微微蹙眉。
蓦地,脑海锋芒一闪而过。
房内门窗紧闭,烛光无风吹动怎会摇曳?
朱红镶金纹络蜡烛上头隐有白烟蜿蜒缭绕而起,在这不怎么明亮的房里,显得诡异非常。
与此同时,头微微开始昏眩,眼皮渐沉,再然后,眼前一黑,五感骤失。
再睁眼,入目是一片的黑。
隐隐听得不远处风吹树动,枝叶相措碰撞的声音。
自己好似坐在一张椅子上,内息如常,双手双脚也没有束缚。
近处,好像还有一股热腾腾的饭菜香。
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苏流觞,给我滚出来!”
耳旁听得男子扑哧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懒散的味儿,“阿汐就是聪明。”
黑暗中,一个响指打出,下一瞬,房内烛光明亮。
一张摆满美食的桌子,对坐,白衣男子温润浅笑,“阿汐,好久不见。”
“今早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汐,我们几个时辰不见,在流觞心底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的声音清徐浅浅,依稀带着几分迷惑人的妖娆,让人有种……见鬼的错觉。
我疑惑看他,“你最近同我二哥见过面?”
男子面上笑容微滞,再看我时,目中微带了分惊讶,手中折扇绕指一圈,“咔”的定在手里,“你怎么知道?”
“说话、动作学了个三分像,是我二哥魅力不浅还是你苏城主自制不够?”我睨他一眼,冷冷说道。
“二宫主风姿无人可挡,流觞也只能顶领膜拜。”苏流觞也不掩饰,坦然望着我,一番不知是夸是贬的话说得一脸正色。蓦地,唇角一弯,讨好似的笑,“阿汐果然心思慎密观察入微慧眼如炬--”
“闭嘴。”我止住他的话,“掳我来干什么?”
苏流觞面露浅笑,目光朗朗似星辰,“知道阿汐晚上没吃东西,特意请阿汐来用点……嗯……夜宵。”
我瞥了眼满桌的丰盛佳肴。冷冷一哼,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吃东西?”
“阿汐一生气就****,这在哪都不是秘密。”苏流觞坦然笑着,双目微微眯了些,“子綦那个闷葫芦,定然不知道你为何生气,也不会有那耐心哄人吃饭。”顿了顿,唇边笑意蕴味深长,“阿汐,我说得可对?”
我看他一眼,不言。
“阿汐,何必为了个闷葫芦而让自个儿肚子受罪?”
满房灯烛辉光之下,眼前男子英俊的面庞似被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晕黄的光亮照入他清浅的眸,在他一笑之间淡淡生辉。
我笑笑,“苏流觞,你费尽心思支开上官若风,放火烧他宅邸,再将我带到这来,就是为了同我瞎扯这些有的没的?”
苏流觞将扇子搁在桌上,执了酒壶缓缓倒酒,声音悠悠,“白日同他酒菜同桌知交甚好,晚上偷他密件烧他宅邸迷他女人,这本就是如我们一般身家之人常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