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画卷,画中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心思刹那电转,多看了几眼这画,再然后,慢慢卷起。
“你既然想看,就别收了,挂着吧。”父亲走到我身边,拿走了它,卷到一半的画再次被打开。
父亲细细看着画,眼里是我之前从未在他目中见过的柔情,温温暖暖的,似午后暖风,抚人入梦。
“清儿,想你娘么?”
突然来的的这一个问句,我不知所措。
父亲似也没有想过让我回答,看着画,继续说着,“她总是冒冒失失的,却老以为自己任何事情都考虑得全面,明明只是想抱着孩子做再栏杆上晒太阳,即便倦得合了眼,也不忘将孩子抱得死紧。却也不想想,天色会变,太阳被云遮了起了风,孩子被冻了醒来。”
我怔住,却见父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姑姑忍不住开了口,“你既然惦记着她为什么不去找她?看着真人总比对着画像好吧!”
父亲皱了皱眉,“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同她之间的事当年我也是看得明白,任一方先软下来这事都好解决!偏生两个人都是犟性子!”姑姑这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父亲瞪了她一眼。
姑姑语声立即软下去,嘴里嘟囔着:“低个头就有那么难?”
父亲冷笑,“那你又是为何每次同华景疏起了别扭就回娘家?”
姑姑被截住话头,一时间哑口无言。
父亲看了看手里的画,无奈笑了笑,“那时我做了不少蠢事,她恨我也是应当。我若去找她,碍于她兄长面子是会同我回来,但回来以后又会如何?依她的性子,定是不将府内大闹一场,便不会罢休,然后继续同我冷战到底。倒不如等她在殇清宫待久了,消了气再自己回来。”
“消个气要消好几年?”姑姑满脸愠色,“就你这打算,改明儿我嫂嫂看上别人了你都不会知道!”
父亲笑了笑,“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她虽然记恨我,但她不会。”
姑姑一脸愤慨的拉了我转身就走,“别同你爹待在一起,会傻的!”
很久很久以后,姑姑同娘亲提到此事,娘亲惊讶得打翻了杯子。
再然后,姑姑直接把桌子也撩翻了,“靠,你们一个等着另一个自己回来,另一个等着对方过来找,平白浪费了四年,你们这两个傻子是怎么的就凑成了一对!”
自此时候,父亲当真把那幅画挂在了书房里,而我,也便愈加想念母亲,每每进出父亲书房,也会多看那幅画几眼,偶尔看出了神,误了父亲交待的事,父亲见我看着画,也不会多加斥责。
思念就像迷人的罂粟,慢慢的,会上瘾。那张画里人的模样在我脑海愈加深刻,思念的次数便愈发的多,以至于,不能专心的去做其它事情。
连着数次招式出错,还是错在同一个地方,父亲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在了我脚边,“若明日还是练不会,就等着挨鞭子。”
这一套功夫,授课师傅教我们时便说是极简单的一套。弟弟也学得很快,而我却每每力不从心。以至于功夫教完,弟弟已能打得有模有样,而我还在老地方犯错误,进展不前。
月明星稀,这个时候苡翠已经入睡。
我在东苑庭内仍旧练习着那几招,却还是招式老错。父亲向来言出必行,倒不是怕挨鞭子,只是一挨鞭子免不了会在床上待上几日,到时候功课落下,要补起来也破费一番功夫。思及至此,便愈发想要练好它,却一连数次,不尽人意。
“练武需心净,心静不下来又怎会练得好?”
这是个陌生的女声。
我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的黑衣女子靠在假山石边上下看我。
我皱眉,“你是谁?”
女子微挑了眉,声音清冷,“你不怕?”
“你能避开我父亲耳目轻松入这东苑内,武艺定非寻常,若有心害我,我又岂是说句‘怕’就能无碍的,”
女子轻笑出声,没被面具遮着的那边眼睛里透出几分赞许。她站直身子,拍了拍肩上的灰,向前两步近我,单膝下跪,“随月,见过少主。”
随月?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我虽从小没有见过母亲,更没去过殇清宫。但我却是知道,殇清宫风花雪月四名宫主身边亦有风花雪月四名近侍。如果眼前的人真是随月,那么,她便是我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二日,我成功的在父亲面前演示了完整的一套,没有任何招式上的错误。授课师傅在一旁欣然点头,弟弟在一旁为我喝彩,唯独父亲沉着脸色,“你方才演示的后半段,我并未让人教过。”
父亲的目光在一旁苡翠身上停留片刻,没有为难我。
事后苡翠拍着自己的心房,“吓死我了,你爹刚才那眼神可以杀人呀!难道他知道我昨晚在厨房把他的宵夜和你的宵夜替换了的事了?”
“还有这事?”
在这之后我才知道,母亲给我留的苡翠,是会功夫的,父亲认为是她暗地里教了我。虽然实际情况不同,但也差不多。
日后,随月在我这出现的次数越发多了些。每次都避开所有人,却什么也不干,靠在假山边看着我练武,偶尔指点几句。
最后一次见她,她给了我一个遍体通白的玉戒指。她说,这是她从母亲身上偷来的,有这个东西,我可以召唤母亲的十二暗卫。
我曾问她,为什么她能来,我母亲却不能来。她笑着,“你母亲儿时太不用功,身手反倒不及我。”顿了顿,“你母亲呀,挺傻的。你爹更傻。”
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可以见到母亲的契机。
我和弟弟被父亲送到弋城习武,一去就是大半年。突然得到家中来信说接我与弟弟回去过中秋。弟弟欣喜若狂,而我却知道,中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母亲的暗卫告诉我,母亲出现在西珏城,父亲也在。父亲,终于忍耐不住了么?
我想见到母亲,却觉得父亲这个法子不太可行,不知哪来的玩心,对着父亲母亲起了意。不知道为什么中途会遇上唐门的人,但却不妨碍我的计划,我顺势让暗卫们将我“劫走。”
这么一来,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会坐视不理。
在枫城的一片小树林里,我见到了阿荧,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估计是平日里听说书的故事听得多,她见我与暗卫们在一起,竟以为我是被人劫持暗杀,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就捡起石头去砸暗卫们。
我索性将计就计,让暗卫在我背上划了一刀。让那个丫头“救”我“脱险。”“摆脱”暗卫时,两人满身的狼狈。
这是个总让人惊讶的丫头,我们身无分文,她说她有办法,在人群里与人轻轻一撞,便能顺手把人的荷包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