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撑着起身,“二哥,他身上的毒刚清,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你别去找他麻烦。”
南宫汲花目里带锋,“这个时候你还向着他!”
“二哥……”话到一半,胸腔肺里阵痛间陡然一阵翻江倒海,我撑着床沿,一阵干呕。
他眸中愠怒一转变得忧虑急迫,大步到我床边,扶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胸肺之间涌上咽喉然后猛然卡主。想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难受得很。带着苦涩和酸意,满心满肺抽搐得疼痛难忍,我飞快抓住他的手,像跌入水里紧紧抓住了一块浮木,“二哥,你别走,别走……”
他冷冷看我,唇角紧抿如薄刃。
“二哥,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房里,我怕……”我话里喃喃,指甲陷进他肉里,将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他不要我了,要是你再走,我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垂目视我,一直沉寂容颜无语。
“二哥……”
他喟然一叹,伸臂抱住我,如风和煦的嗓音轻轻,“二哥不走。”
我埋进他的怀里,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着,终是未能掩住那眼底流动不绝的水光。
房门被轻轻敲响三下,随花的声音在外,“二宫主,上官堡主在外候着。”
听到上官二字,我肩膀一颤,第一时间抬了眼,恰巧与南宫汲花看来的目光对上,怔了怔,一刹那心念电转,“二哥不要!”
他沉着面色,目中寒芒陡现,咬牙切齿,“这可是他自己找来的,不管受什么苦,都该好好扛着!”言罢起身,不顾我的大喊呼叫,快步向外走去。
“二哥!”
他至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突地轻轻一笑,“傻丫头。”
门开门闭,听得我心弦颤颤。
浑身没有力气,下不了床,只得靠着床头运气真力凝神细听。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她。”
不屑嘲笑的话里薄怒,“休书已出,你拿什么身份来看她?”
“我……”他声音虚弱太小,纵使我再如何耗费力气也只能听到细碎的几个音节。他这段话很长,许久过后才听得南宫汲花再次接话。
带笑的话语薄凉,“既然知道对不住她,那你还来干什么!”
然后,听得拳头打上肉体发出的沉闷异响。没有还手的声音,只有打人和被打。
我在房里听得心惊肉跳,极力想要起身,却发觉四肢麻木僵硬,全然不听使唤了。
当胸肺间的痛楚顺着血脉快速流遍全身,万虫啃噬和针刺火烤般的疼痛齐齐而来,再然后,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包围,我想要叫喊,却陡然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
巨大的痛楚一波波袭来,我的眼皮慢慢变沉,胸腔肺腑涌上一股极大的难受,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房里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黑暗,意识愈发不清明。这个时候好想要有个人陪着,可是,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不觉就阖眼睡去,念光沉落,尽成无底的幽凉。
在最后的一层意识里,好像有人冲进房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声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温暖自他掌心不断传入我冰僵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我好想睁眼看他,可眼皮似有千钧,怎么样也抬不起一丝缝隙,见不到一点儿光。
陡然周身陷入了一片黑,我在一片漆黑里走了好久,跑了好久,转了好久,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怎么也走不出去这里。
全身上下,撕裂了一般的疼,突然之间好累,什么也不愿意再想,什么也不愿意再做,好想就这么没了意识,完全融入这漆黑的虚无里,连带着身心体肺,也一同这么溶解进去,再不出来。
可是偏偏眼睛看不到,耳朵里却依旧能听到那一声声一次次一声盖过一声,一声紧张一声的叫唤揪得我一次又一次的提起神识,努力想要睁开眼。
可是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结果。
我不知道我这被折腾得再也经不得一点刺激伤害的残败身子还能够维持生命活动多久。
只是这个时候,终于耳朵里面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浑身的痛楚终于再也感受不到了,世界安静了,真好。
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一片空洞虚无,什么也没有。我看不清颜色,看不清方向,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在这一片虚无里没有边际的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持续走着,为什么不停下来,脑海里混混顿顿,什么都想不明白。
头上突然很不舒服,似有什么东西用力扯着我的发,纠葛缠绕,弄来弄去,隐隐地有些疼。
疼?
我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神思疑惑之间,千钧似的眼皮好像不是那么重了,好像可以慢慢地睁开。
微微的光亮进目,刺眼万分。睁睁闭闭,几次三番,好不容易有些适应了眼前光亮,头皮陡的一痛,双目陡然全睁开。
“啊--”细细嫰嫩的女声,含着惊恐的叫喊在我头旁响起。
我往侧一看,只见一个约莫三四岁大小的女孩跌坐在床头,直愣愣地看着我,水汪汪地大眼里满是惊骇恐惧神情,一只手抓着我一把被捣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另一只手里是我几根被扯方才扯断的几根断发。
我目中一寒,出声冷冷,“放下。”
女孩肩膀一抖,怔怔地松落我的头发,身子在床上蹭着稍稍往后移了些许,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冷语吓着,一双漆黑的眼里马上就聚起一层朦胧水汽,鼻子一抽,目里晶莹立马就似要夺眶而出,然后小手快速捂住双眼,嘴里发出一阵长长清脆的“嘤嘤”哭音。
若是换做了旁人,定会觉得这女孩哭得可怜,忍不住要放松警惕柔声安慰。而我,却着实没那样的好心情,眉皱着说了声,“假。”
女孩哭声一滞,挡住双眼的小手手指张开些许偷偷觑我,冷不防与我盯过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慌忙把手指闭拢了回去,嘴里继续发出那虚假的哭声。
而我,最烦听到这个,眉一紧,厉声,“哭哭啼啼装给谁看!”
哭声短暂一顿,倏地,从细小“嘤嘤”声变成了大的“哇哇”声。
我头一大,心里更加厌烦,拽了她的胳膊将人提起往地上一扔,“滚出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毛毯,人摔上去损伤不了什么。这女孩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鼻子一抽,捂着双眼“哇哇”大哭出去。
我皱着眉烦躁伸手理着被纠葛得到处都是乱结的头发,谁家的小孩,这么没规矩。
然后才好好辨识了周围环境。淡紫的床帐,雕花繁复精美的牙床,以及珠帘外面的各式家具摆设,这里,是我在殇清宫里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