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擂台往外拖了十来米的一条长线,尤末长剑撑地,几次直不起身,好不容易勉强立起,胸前,是明明显显一个脚印。
判席之上愣了好半晌才敲响铜锣,“殇清宫胜。”
四周陡然似被人掐灭了空气,窒息般的静。
随花打败尤末,仅用了一招,其速度之快,堪比天宇电掣眨眼即过,除了地上那被尤末用剑划出来的一道长痕,其余半点痕迹都无。
这样的结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尤末邀战不自量力。
南宫汲花慢慢笑了,眉梢轻抬,笑颜若惑,其魅似妖。那一眼轻轻瞥过来的神情,好似在说,“还要再玩吗?小四儿?”
我皱眉不理,再看向前方推开人搀扶的尤末,此时他正一步步勉力往看台这边走来,每走一步,双腿便颤栗些许。
好不容易走到我跟前,那一张脸已经因怒变得通红,盯着我的双目凌寒如刃,好在气归气,规矩没忘。他先是向我行了一礼,然后才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夫人早就知道结果如此?”
“是。”我倘然,吩咐下人给他看座,“若不这样,你还要与那些个杂碎拖磨多少时辰?”
“你--”他本欲反驳,目里却忽地眸光一闪,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顿了顿,望我的眼神已有不同,言语也恭敬了些,“不知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还是先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吧,我可不想等你家堡主无恙时让他看到你这么一副四肢尽癫的模样。”
尤末目中一亮,刚坐下又立即弹起身来,“夫人的意思是--”
“你给我闭嘴,好好养伤。”
华景疏横眼过来,“看来你已有万全之策?”
“我打算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判台之上已在报数,时限一到,这所谓武林盟主的位置就会被随花给占了去,那盟主印,自然也就归了殇清宫。
我今日的穿着其实并不适合动武,宽大的广罗长袖,曳地的大红长裙,云鬓高梳,长簪、步摇华贵无比。当我一步步走上擂台时,所有人的目里都是惊诧。
比武的铜锣敲响,随花朝我作揖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小姐,您先出请。”
我迈前一步近他,“你下去。”
随花皱眉,“二宫主吩咐属下要陪四小姐过招。”
“同你过招?”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你能保证不让我的发髻紊乱半分?保证不让我长簪掉落?保证不让我在与你比试过程中伤着?”最后的“受伤”二字咬得稍重。
黑亮的眸子微微一亮,转瞬再黯,“如此,属下明白了。”
“既然是明白了,你该怎么做?”
他朝我抱拳,转身下了擂台。
铜锣响,不战而胜。
我看向判席,朗声开口,“方才已无人敢战殇清宫,如今随花被我打败,是不是这盟主位就是我的了?”
判席之上,数人相顾议论,尔后,还未卸任的凌盟主开口,“若无人有异议,该当是如此。”
迎风袍袖一展,低睨一扫四周,沉声,“谁有异议?”
我这番姿态太过嚣张,人群之中,隐有微词。却也不过碍于上官堡与殇清宫的颜面不敢明着说出不满。但,总有那些个什么也不顾忌的:“我不服!”人群之中一名粗衣大汉,一手一个狼牙锤,沉步走上擂台,张口的嗓门颇大,“是不是胜了你,这盟主之位就是我--”
话未说完,他神容一滞,左手边的狼牙锤突地坠落在地。他茫然看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他身后的擂台栏杆“咔”的应声折断。他再转过来时,面色惨白,满目惊诧。
我弹了弹方才拂动的袍袖,斜目,“你还要胜我?”
大汉浑身一颤,拾起狼牙锤,飞快地下台。
“那么,谁还有异议?”这一言出,遍地皆静。我含笑看向尊位各席,“凌盟主可有异议?”
凌乾犹尴尬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城主可有异议?”
苏流觞笑,说出来的话语暧昧,“流觞自然是听阿汐的。”
目光一转,“上官堡自然是无异议的,那么……”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二宫主认为呢?”
被点到名的南宫汲花只淡淡看我,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话语温润,“胡闹够了就下台去。”
我眼皮一跳,微垂了眸子,敛去目里紧张的情绪。
“看来二宫主是不愿让汐月当这个盟主,既是如此……”手在腰间一探,剑光一闪,软剑横出,“汐月不才,劳二宫主亲自上台赐教。”
他眉一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汐月说出的话,汐月自然明白。”我定睛看他,“怎地,二宫主不愿同汐月比试?还是二宫主认为汐月不配同您动手?”
南宫汲花面色稍变。
“你拿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番话?”他缓缓出声,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那其中孤远难测的意味,却又比往日里不知深了几分。
我突地感觉胸口一堵,有些闷。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念光沉落间,话已经脱口而出,“不知上官堡的家主夫人配不配和二宫主比试?”
空气里听得男子嗤的一笑。
寂寂然,寥寥然。
笑声还缭绕在耳边,不过须臾刹那的功夫,迎面陡然卷来一股风,风吹处红影似练,眨眼,人已经到了我面前。南宫汲花负手在背后,低目看我,言语轻轻,“你的功夫是我交的。”
“是,汐月谢过二宫主多年教导。”
两人皆是一身红,皆是广罗长袖,风卷袖飞,红袖舞在一起,极其刺目。
他话微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下台。”
“二哥。”我软声,抬眸,“盟主印给你,你许我印中香,我便立马下去。”
“休想。”简单两个字,不知夹了多少愤怒。
两人隔得近,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小,只有两人才听得到。
我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剑,“那么,汐月认定要做的事,无论怎样都要做完才算。”
他的目光在我剑上一落,“他的剑。”
我垂眸,“既是为他比试,自然是要用他的剑。”
南宫汲花冷笑,“那好,就让二哥看看,常年懒散成性向来不愿碰刀剑的你,长进了多少?”
话落,肃杀之意微生。
红袖翩飞,罡风刮过脸颊,似砾石磨搓般的疼。
剑跃流光,耀如白虹,挑、刺、切、提、劈、撩、扫、削,剑式快转,身形快移。每一次进攻都被他微移身形轻轻松松地给避了过去。
男子红衣如魅,唇角依旧带着笑,“四儿,你还不够快。”
我目一凛,长剑倒提,横挽一个剑花斜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