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觞看着我,目光一凝,面容微恍,似有些失神。
我猛然一怔,连忙将缭乱的发丝弄了回去,再瞥目看向苏流觞时,总觉得他有几分怪异。
两人沉默半响,四目相对,马上触电似的又将头别了过去。
心神突然不定。我并非不经人事,一个男人这样看一个女人,那自然是……
苏流觞伸指敲着椅侧案几,忽地懒懒一笑,“阿汐,再下一盘棋,你若能赢了我,我便允你任何一件事。”
于是,一盘棋从晚上下到了第二日晌午。
彼时,武林大会的中央擂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殇清宫、上官堡的人不断上场,偶尔余空上去几个西珏城的人,至于其余各门各派,竟约好了似的,再无一人上场。
今日是个阴天,没有太阳,空中刮着清凉的风,却是个比武的好天气。
我与苏流觞一同过来看台时,擂台中,西珏城的一人正好将殇清宫的一人逼出台线之外。
铜锣敲响,评判人报,“西珏城赢。”
擂台之上,那人见苏流觞出现在看台席上,朝苏流觞恭敬一礼。
苏流觞朝他点头,手里折扇转了个方向指向上官堡的座位席台处。
马上,上官堡派出一人上台,与台上人切磋了几招,还没开始动真格,西珏城的人先行住手,拱手认输。
上官堡的席台夹在西珏城与殇清宫之间。三家席台上,每个正中都有一个主位。上官若风不在,上官堡的主位空着。
我走过去,自动忽略上官堡里某些人的疑惑眼神,径直过去坐到主位正中。
那边的南宫汲花侧目看我一眼,再将目光瞥向前边些的苏流觞,眉宇微皱,半晌,移开了视线。
“夫人……昨晚去哪了?”说话的是尤末,众人面前不好声张,他在我之侧低声说着,“夫人昨日出门一夜未归,府中与殇清宫的人手到处寻过,均未找到。”
我不悦,沉了脸色,厉叱道:“我的行踪,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
尤末垂首作揖,“夫人见谅。并非属下多事,只是夫人……今日同苏城主一道出现,未免不引人深思。”
“你--”我瞪大了眼睛看他,陡然起的怒意,话到了嘴边,却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宜动怒,轻声叱了,“放肆!”
尤末脸色有些不好看,望着我,目色带些深沉,“夫人昨晚同苏城主做了什么,属下自然不敢过问。可夫人莫忘了,堡主此时还躺在床上身子虚弱得走不了几步路,您……自重。”
我昨晚不在一夜,今日直到午后才与苏流觞一道出来,孤男寡女,我想过有人会怀疑,可却也没想到会有人当面同我质疑这些。
怒火腾腾涌上,我拂袖扇了过去,清脆一声响,尤末被我打得侧脸一偏,脸颊之上马上红肿起来。
我伸手指向前方当中擂台,“你给我滚上去!”
盛怒之下的一声有些大,此时恰好擂台之上上官堡派出的人被殇清宫人打败,原本哄哄闹闹的周围,因我这一声戛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皆齐齐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阴沉着面色,斜目往周围一扫。
好奇之人皆将目光移开了去。
尤末抬手拭了带血的嘴角,朝我不甘不愿行了一礼,尔后飞身上了擂台。
一旁的华景疏悠悠看我一眼,“尤末上场得早了点,也不知他能撑几场下来。”
清风拂来,凉飕飕的。我一个激灵,才猛然想起眼下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再望向擂台打斗的身影,不觉暗暗蹙眉。
“他怎么样了?”我问。
华景疏自然知道我说的“他”是谁,他的目光聚在擂台之上,一边慢道:“勉强能下地行走,却使不出内力、功夫。”顿了会儿,看向我,眉宇间有焦躁之色,“今天是第二日,若今日拿不到盟主印,他就真的……”后头的话,他没说下去。
我震惊,“不是有三日期限,怎么--”
华景疏话里不悦,“取开印取香、配药也需时间。”
五指急不可耐的紧紧握拳,我偏头看向那边主位上的人。南宫汲花比时闲闲饮着一杯茶,察觉到我的目光,眉一挑,侧目过来,漂亮的眸子里流转出灼灼的光华,内头透着胸有成足的笑。
我紧紧抿唇,内心纷扰,繁杂不堪。
自尤末上台,西珏城那边的人不再插手,其他门派更无动静。擂台之上,只有尤末一次次对战殇清宫的人。
判席之上铜锣一次次地敲响,尤末一次次地胜出。
慢慢的,殇清宫不派与之相同水准的人上去。反倒一次次地随意让低等些的侍卫侍从上场,擂台之外,所有人脸色渐疑。我狠朝旁瞪过去,南宫汲花慢条斯理的拿着杯盖缓缓挑着茶叶沫子,唇边的笑愈发灿烂。
这样的车轮战,不能把尤末累死也能让他慢慢折腾完所有力气。这样不急不慢戏弄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南宫汲花这种平日里闲得慌的人才想得出来。
心底复杂渐忧,转目想了想,脑海念头一动。
我随手招了一个侍卫过来,同其耳语几句。
尤末再胜的铜锣敲响,侍卫借着其中空余时间几步上了擂台,同尤末附耳,然后下台。
尤末狐疑的往我这边看了眼,在殇清宫那边还未派人之际,双手抱拳,“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随花是什么身份?殇清宫二宫主近卫。能在二宫主身边常年随侍的人,武艺能弱到哪去?更何况,随花向来只听二宫主一人令。即便这擂台比武的规矩摆在这里,守擂的人喊擂,对方不得拒绝。但以随花的脾性,若无二宫主吩咐,他必不会应战。
果然,侧边席旁,随花立在主位边,面色不改,闻声不动。
华景疏讶异看我,话里带怒,“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与此同时,那边的南宫汲花也朝我望了过来。
我皆不理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尤末清了清嗓子,喊擂的声音大了些,“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随花依旧不动。
便是这样僵持了好久。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而后,判席之上铜锣敲响,评判之人夹了内力的声音盖过所有人,“擂台久无比试,此届比武上官堡--”
“谁说没有比试?”南宫汲花悠悠开口,轻松随意得将拼盘之人的声音盖住。折扇在手中打了个旋儿,他睨我一眼,朝旁道:“四小姐打小就喜欢弄些个投机取巧的名头,她既托人邀了战,那你也不妨陪她玩玩。”
话毕,半空之中黑影一闪,眨眼间,随花已在擂台。
战锣响。
铜锣嗡嗡的回荡声还缭绕在耳际,擂台之上倏地只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