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灯被熄灭。同床共枕,同被而寝,心烦意乱。
心肺之间一阵绞痛,突然而来的旧症发作,万蚁噬心噬骨的痛楚,我咬着唇,紧揪着被角,一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知晓半分。
可偏偏身边的那人,即便是在床上也万分警惕着,“你怎么了?”
唇被咬破,浓郁的腥甜味充斥整个口腔。
他侧身向我,横臂过来大掌握住我紧拽着被子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在外头吹冷风站了阵,手自然是凉的。”
“闷在里头干什么。”他不悦的伸手向内要将我头从被子里弄出来,刚碰到我额头,便如同触电般的一滞,“怎么出汗了?”
我扯着被子遮住头顶,倔着声音,“热的。”
他再没了耐性,一把大力掀开被子,揽过我的身子,手覆在我额头上。
“不舒服?”声音柔和得像极了暖春里和煦的风,拂过耳畔,酥酥麻麻的。
“疼。”凄凄的声音,难得的听起来引人怜惜。
“哪里疼?”他圈紧我的身子,声音里倏地紧张。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轻微的撞了撞,然后如同堤坝没了阻拦般,猛地泻开来。
我就势抱住他,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他微怔,意图要松开我些许。
我紧紧箍着他不放手,软着声音,“别丢开我。”
“我没……”
“别赶我走,也别不要我……”
“你--”
“我疼,胸口疼,心口疼,到处都疼……”
然后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我分不清自己说“疼”到底是真疼还是一时憋出的气话,尔后张牙舞爪的好似又做了些什么,只是浑身真的难受得紧。
身子突然发热又陡然转冷,冰火两重,浑身难受涔出的汗水,黏住了头发,沾紧了衣服……
眼皮好沉,好沉,好沉……
再醒来时,是在一张极其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床、陌生的房,连人也是微微陌生的。
房内侍候的婢女看我醒来,低头朝我一礼,“四小姐。”
我微微愣神,“这是哪里?”
婢女的回答言简意赅,“飞云庄。”
飞云庄?飞云庄又是哪里?头嗡嗡的痛,我拿手捶了捶。
手在眼前一掠而过,惊觉双手指甲缝里掺着淡淡的血丝。
这是……
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充斥心房,极力想要回忆些什么,头疼得愈发厉害。
“四小姐怎么了?”婢女见我神情不对,慌忙上来询问。
我捂着头,“你滚!你滚开!”
脑袋里面嗡嗡直叫,就像铁器磨着地面拖来拖去的声音,胀得到处都疼。
“四儿,四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眼前紅影过来,急促的声音带着焦虑。
我拽着那要为我把脉的手,“疼,二哥,我头疼!”
弋城的武林大会如期举行。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擂台比武选取新的武林盟主已是向来的传统。现盟主凌乾犹少年成名至今,已连夺五届盟主之位。
人自有这样的习性,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就难免不愿从一个位置上下来。看着别人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久而久之,就习惯那人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所以,当凌盟主宣布这回武林大会将选出新任盟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在那几乎的所有人之外,南宫汲花闲闲摇着手里头的折扇,看着我喝下浓浓苦涩的汤药后,信手捏了颗蜜饯至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咬下蜜饯,甘甜的味道伴着苦,其实也没比那恶心汤药好吃到哪去。蜜饯下腹,我指着药碗问:“这药的味道怎么同以前不一样了?”
细长的凤眼微微轻挑,“总吃一样的药难免会腻,换个口味岂不挺好?”
虽是调侃打趣的语气,琉璃般剔透的眸子中流光暗转,看得人不愿直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本是我们兄妹间长久相处来的经验。他既然不愿说,饶是我再好奇、再如何磨破嘴皮子纠缠问他,终是得不到个明确答复的。
从椅上起身的一瞬,头还有些晕眩,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额,勉强稳住身形不倒。
南宫汲花看在眼里,也没预备过来扶我,“上哪去?”
站了一会儿,眼前一片清明,我垂下眸,“妹妹终归是嫁出去了的,总不能老同娘家处在一起。”
他上下打量我,折扇一合,点头道:“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留你,你回去那边便是。不过若是碰着了什么钉子,惹得自个儿不快了,也别死皮赖脸的巴拉上去。”
我瞪他,“怎么说话的呢!”
“你在我这待了三天,虽同在一处宅院,三天内他却没来看过你一次。”南宫汲花说这话时,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去,他正色看我,语重心长的,“若是受了委屈,就到哥哥这来,总不能让你在二哥眼皮子底下受人欺负。”
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我微微敛神,嘟囔着:“哪被人欺负了……”
南宫汲花鼻子里轻哼出来一声,“得,到时候别沮丧着一张脸到我面前晃来晃去。”
“你--”
他眉一扬,堵住我的话,“又要同我吵?”
我愤愤睇了他一眼,却也不再开口了。
他是我亲哥哥,即便有时候做事极端、嘴毒了点,但……总归是为我好。
武林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比武擂台之上,翻斗的身形矫健;比武擂台之下,人头攒动,或屏气凝神认真观摩,或议论纷纷说说笑笑。
未在人群之中找到上官若风,却意外的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经过小产一事我便已经不大喜欢看到华景疏,此刻他拦在路中,肃着神情看着我,“我劝你不要去找他。”
华景疏话里说的‘他’是谁,我自是清楚不过。
我沉了脸色,“华景疏,我与他的家事,你是不是插手得太过了点?”
他眸光微闪,又很快凝神,轻蔑一笑,“我不插手,他有几条命够你折腾?嗯?上官夫人。”
最后那四个字咬得极重,日头底下生生的慑出一股子寒意。
他不与我多说,瞟我一眼,转身就走。
那离去之时的愤恨眼神,让人看得心悸不已。
我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时恰巧见着尤末穿过人群朝我过来,面上是一脸急切,“夫人,可瞧见了堡主?”
我惊愕,“你不是一直跟着他?”
“堡主今晨出城,只说出去一会儿,不叫属下跟着。”
“他不叫你跟着你就不跟着?他身上有伤--”我愠怒斥着,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了。
说道上官若风身上有伤时,尤末直直看了我,目里带着明显的谴责。三日前的那个晚上,我旧疾发作,浑身疼痛不已。再加上满腔满腹的委屈牢骚,一时失了心智将所有气都出在了上官若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