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事?”
“五月中旬,我要去弋成一趟。”
“去多久?”
“可能半个月,可能……再长些。”
“知道了。”
话语简短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当只有两人独处时,我连故意的做作都懒得弄了,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他在我身后喊我,“月儿。”
我不理他,只自顾走自己的。
他大步上前,阻了我的去路,只手绕过我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整个人带进他的怀里。他低头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无力轻飘似云,“别生我气。”
我一愣,“堡主是汐月的丈夫,汐月哪敢生堡主的气。”
“两个月了,你一直……”
我不想听下去,打断他的,“两个月内,汐月一直很正常。”
“你这副犟性子,无论怎么问你,你都不说。”他将我拥得更紧,下巴抵着我的肩,隔得极近的声音里透着点儿沙哑,“至少让我知道我错在了哪里,我改,还不成么?”
心头一颤。我讶异的抬眸看他,虽然仅仅只看到一半侧脸。
胸口似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我抿抿唇,推开他一些,“你想多了。”
“是不是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如果是因为母亲,那--”
“不关她的事!”
我皱着眉偏过头去,“两个月内同样的话你问过不止十遍了,你还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两个月内,你待我的态度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他定定看我,伸手轻轻抚平我的眉,“月儿,你至少对我公平点,别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
他看我的目光如火般灼烈。
“没有什么不明不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想多了。”我低眸敛目避开他的目光,眼中涩得厉害。
“你说谎。”
“没有。”
“那你哭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面上已有湿意。慌乱擦了眼睛,“风沙迷了眼睛。”
“周围没刮风。”
“你别问了。”连说话都觉得没了力气,我深吸一口气,“别问了,不开心的事,我不想提。”
那是太过苦涩,带着血腥与失去的东西。侵扰了我两个月,明明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夜夜绞缠心头的痛,又何必再多一人承担。我怎么能告诉他,我与他失去了一个孩子,被他的母亲和妹婿轻而易举地扼杀,无声无息,再无踪迹。
我随手指了枫树底下的一块空地,“此地甚好,你不如给我造个秋千?”
“秋千?”我的话转变得太快,他有些无所适从。
“对,秋千。”我扬起了笑,抬头看他,伸手比划,“秋千要这么大,绳子要长长的,吊到最高最粗最结实的树枝上!”
他盯着我瞧了半响,“好,等回儿就差人给你造。”
我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造个秋千?”
他凝眸视我,微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我说的话,你通通不准再问为什么!”我说得蛮横,倘然迎上他的目光,“明日再给我堆个雪人出来,我要看雪人!”
他笑着应承,“好。”
我咦了声,挑高了眉,“四月的天气,你上哪弄雪去?”
“你既想要,我便自有办法给你弄来。”
谈笑从容,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两人都刻意忽略彼此面上不自然的疲倦神色,执手相握,紧紧相连。
是不是只有累了,才会好好的相处下去?
物极必反必有妖,上官若风这几日很不正常。
天蒙蒙亮,我在床上坐起,手抵着下巴望着身旁的熟睡着的人。紧闭的双目,紧抿的唇,一双剑眉亦是紧紧皱着,额头上隐隐涔出了些许汗。一连好几****都是这幅模样,我掐着他大概醒来的时间点慢慢等着,外头的光亮慢慢印上窗梗、慢慢射入室内,然后……
“月儿!”
饶是早有准备,也被他突然这么一大喊惊得心中一悸。
上官若风从睡梦之中惊醒,睁开眼时,双目怔怔的望着床帐,吁了一口气。朦胧困意再起,眼睛再眯下去,手臂下意识的往我这边一放,我小心移开些位置避开。
他放落在床上的手突地一顿,然后好似要摸什么却没有摸到似的,在周围又探了探,始终没摸到什么东西。上官若风猛地睁开眼,侧头横看过来。
那目光里带着紧张与惊恐,让我看得直直一愣,“你……”
见着我在,上官若风的目光柔下来,“怎么起来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起过这么早。”
“我……”
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他重新拉回了被窝里。
“醒来就这么干坐着,着凉了怎么办?”他侧身只手揽住我,望我的目光艾艾。
刚睡醒的男人,总有一番不言语的特别滋味在。未束起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凌乱在颈旁,在胸前,伴着那一副惺忪迷离朦胧的眼,以及那因为睡姿不良造成的中衣大开,露出胸口到小腹的一大片地方,让人禁不住就……咽咽口水,好想压上去,扑倒,蹂躏之。
然而,最近几日的情形已经让我没有精力去浮想联翩或是付诸实践。我观察着他脸上神色,开口:“做噩梦了?梦着了什么?”
隔得极近,我清楚看到男子目中精芒陡然一凛,然后倏地消失不见。
他淡淡一笑,大掌习惯性的伸到我头顶,揉乱我本就没有梳整齐的头发,“没什么。”
“你睡着的时候唤我名字了。”
上官若风将眉一挑,凑近我,鼻子在我鼻尖蹭了蹭,话语说得轻柔暧昧:“为夫不在梦里唤夫人,还能唤谁?”
我将他推开些,低骂一声“无赖。”
上官无赖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没什么不满反应,反倒极为高兴的应了声,“唉。”
男人的脸皮若是厚道了一定程度,就万不能再同他这么聊下去,否则,只有吃亏的份。我白了他一眼,索性不理他了。
他盯着我瞧了一阵,嘴角的笑意渐收,手慢慢抚上我的脸,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着一番听上去他小儿子才会说的话,“今天,你我偷溜出府一趟。”
他说的是一个极肯定的句子,不容我推诿磨蹭。
偷溜出去?堂堂的上官堡主和夫人,若要出府,还用得着偷溜出去?
若是句玩笑,也着实是个没什么水准的玩笑,可偏偏他说得极为认真,说时那样坚定的目光,让人看着,隐隐觉得莫名的心慌。
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医馆门口停下。
这是间普普通通的小医馆,生意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店里两个小伙计,一个坐堂老大夫,偶尔进来三两个人问个方子买点药,实在是在寻常不过的地方了。
进了医馆,自然是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