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弯唇笑,目色幽离,“若翎只是一时猜测,夫人反应如此激烈,莫非是被若翎说中了心事?”
“你哪来的盲目自信?”我讥诮一讽。
“我等查到,堡主已不在府中十三天,十三日之前正月初二,堡主闻西蜀变动,急欲前往,夫人于门口拦截未果,立即下令下属影卫拦人,当晚,上官堡出动四十余人于后山山顶寻人,堡主无踪。”男子眸光一挑,眉宇含锋,“夫人,我说得可对?”
我心里一松,看来府中后来的消息防得挺严实。
“对如何,不对又如何?这事情能说明什么?”我淡淡笑。
“事已至此,堡主夫人怎还能如此镇定?”上官若翎眯了眯眼,细细看我,堡主夫人四个字咬得极重。
“若没有了堡主,还哪来的堡主夫人!哥,你和她费什么口舌,要我看,直接绑了,连同两个小的一起,族规发落!”上官若霜再次按捺不住,走上前来,目里阴狠一掠而过,“这里族中这么多人,我看你还怎么得势!”
我面色暗了暗,笑:“敢绑家主夫人?理由呢?”
“事到临头你还嘴硬,谋害堡主,仅此一条,你便脱不开身!”
人群涌动,纷纷附和。
围在前列的众人神容俱紧,掌势已成,袖底微微起风,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冲上来拿人。
我抿唇,下意识的再握紧了两个孩子。
此时此刻,谁还能做到神定情闲?满堂宗亲四十五人大都会武,内家功夫卓越者大有人在。重重包围之下,即便我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了,更何况,我这边还有两个孩子。
“夫人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等动手?”男子笑容无伤,眉目里是笃定的得胜神情。
我冷看去,“凭什么?”
“哥,别同她废话,女人是不见阎王心不死!”上官若霜柳眉倒竖,从一旁托盘之上顺手拿了根鞭子就向我甩来。
长鞭带风扫来,却毫无巧劲,只有蛮力。我皱眉,身向后仰,腿侧翻横踢,足如灵蛇勾住鞭子,缠绕一圈,往地上用力一踩,拖--女子持鞭,整个人被拉得往前,险些倒地,咬牙瞪我一眼松开了鞭子。
“不自量力。”我嘲讽,足下使力,将脚底踩着的鞭子往前踢。
鞭尾起风,凌空一划,直直扫向前排众人。前排之人反应灵敏,第一时间疾步后退,上官若霜也被她哥哥第一时间拉了往后扯。后头站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站在原地,险些被从前排后退的人撞得倒地。
“啪--”
长鞭击到隔得最近的一方黯红长柱上,脆然大响。柱子之上,一段鞭痕,深深凹进。长鞭落地。
室内倏地一静。前排诸人目中惊诧,然后,窃窃私语顿生。
上官若翎往柱子上看过一眼,嘴角微弧,称赞道:“夫人好内力。”蓦地,朝我看来,目里流光在我身上细细打量,突地一笑,“方才的情况,夫人明明有机会突破我等包围,却弃而不用?”
我冷冷不语。
“夫人两手负累,不能持兵器,若是方才放手一人,持鞭横扫,再按方才那劲道,我等很难将夫人守住。”男子挑眉,走过去将地上长鞭捡起,放回托盘内,再看我时,目中朦胧,神情难辨,“可惜了,长鞭离身,夫人再无机会逃脱。”
似是受了惊吓,两边牵着的小手,有一只微微后移,“咔”一声响,小小身子撞到身后牌位供桌,供桌一晃,“啪、啪”几下,前排几个牌位应声倒下。
回眸,上官浔从供桌边上跳开,望了望倒下的牌位,再望了望我,满脸的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已没闲情斥责,更没功夫去将那些牌位我柔了声音安慰他,“没事。”
上官若翎摇摇头,慢慢开口叹了声,“夫人仁慈,对别人的孩子竟也上心得很--”
“你话太多了。”我没耐心的打断,两边手里再握紧了些。
先前后退的众人再次聚上前来,包围圈子越收越小,人人面上俱是警惕之色。
后头是牌位供桌,退无可退;前方是人群渐近,难以冲出。
心房渐紧,手心里渐渐有了汗。
上官清仰头看我,担忧一句:“娘?”
“他们的目标在我,待会要是他们一同上来,娘先拦住他们,你趁机带着你弟弟冲出去。能出去最好,不能出去也别担心,你们毕竟姓上官,他们不会为难你们。”
“那你怎么办?这么多人,你打得过?”上官浔今日第一次主动同我说话,澄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一张小脸满是认真。
眸光微动,我笑,“打不过,若我出事,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多烧点香?”
“他们要你的命?”
“我的命?他们若是长了脑子,就不敢要。”
“那为什么要烧香?”
“就怕他们没长脑子。”
不再多话,凝神看着愈来愈近的人,缓慢提起内息,只待对阵那刻,一齐释放。
脑海里蓦地闪过那个人的面庞,心底微微揪起,一点一点的疼。
上官若风,若有机会,我真的好想把你衣服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心跳愈烈,后背渗出冷汗来。
气氛严肃,我咬着唇,盯着缓缓上前的众人。眼见几人袖底掌势已成,只待提手一齐来击。
“诸位在干什么?”
不大不小的一句声音,从门口传来,却清清楚楚跃进每个人耳里。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心底猛地剧烈一跳。张了张口,声音像被人掐在了喉管,一点儿也发不出来。看到周围人要起的动作猛滞,齐齐往后看去,我才知道不是梦中。
“好热闹。”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笑,听起来却冰冰凉凉。
周遭之人神色骤变。
男子一路从门口走来,神情悠闲,笑看众人,中间的人下意识的给他分开让道。
外头光线明亮,男子白衣胜雪,踏着明光而入,光芒熠熠洒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刺得人不敢直视。
“大伯、三叔……”男子一路走来,一路含笑点头打招呼。
周遭之人尴尬回礼,他笑着一掠而过。
我直直看着他过来,他的目光没有一下落在我身上。
“宗堂之内,哪来这么多椅子?”他随意一瞟,淡淡开口,“撤了。”
马上便有人从门外鱼贯而进,搬移撤椅。
宗室宗亲,神色微变。
男子目光突地又在边上托盘一落,小指勾起一条细鞭,凝眸看了眼,放落,“连家法都请了出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男子目光微扫众人,一瞬间眼神如电,精芒逼人,语声却是淡淡,“谁受家法?”
满堂之内左顾右觑,竟无人吱声,却最终都把目光瞥向站在堂中碧衣女子处。
上官若风循了众人目光看过去,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