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宽敞,墙壁光滑,回音缭缭,直撞击到每个人心里。
我这一言,把在场从大到小,男女老少,所有姓上官的都骂了个遍。
“你……”年纪大的几个,已经受不住这番骂,肩膀气得发抖,“你”了半天,半个字都“你”不出来。
我拂袖转身不看他们,“各位若是想见堡主,大可到前厅耐心等候,汐月定当备上茶点好好招待。汐月从头到尾没有阻止各位见堡主,可是众位却句句相询?汐月即便再有耐心,同一个问题解释了四五遍也觉得烦了。眼下看来,诸位这么不依不挠的,不是想要见到堡主,而是想要闹事?”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我这一言,开门见山,在场众人面上皆惊。
终于有被骂得脾气上来的挺身开口,“夫人在这上官氏的宗堂之上辱骂我等小辈也就罢了,长辈面前,也无礼于此?”
“汐月在说话之前已经事先告罪了。”
那人被我气得话语一噎,再接不下去话。
我冷着眉目开口,“上官若霜辱及主母,无礼于宗室,思想浊劣,违背纲常,屡教不改,来人,请家法。”
满堂骤惊。
多说无益,以暴制暴才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法子。
我一言出,尤昆立即在后示意下人,不多时,三个下人人手各端着一托盘从宗堂之后走出。
三个托盘之上摆放着从大小粗细依次变换排列着藤条、鞭子、和长棍。
上官若霜本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神色飞扬,挑衅看我。当目光触及到摆出来的东西之后,面色唰的一白。
有人连急开口说话:“若霜今日不过言语冒犯了些,只是小错,堡主夫人在众多上官氏面前以家法处置若霜,就不怕愧对上官氏列祖列宗?”
我嗤笑,好大一顶高帽子就这么扣在了我头上。
“小错?”我微挑眉,神容一凛,“霜辱及主母,无礼于宗室,更妄想堡主,这还是小错,谁来告诉我什么是打错?眼下上官若霜藐视的是整个宗室族堂,满口污言秽语,行径癫狂,今日汐月若不罚她,才是真正的愧对上官氏列祖列宗!”
声音在壁间穿透回响。
我寒着目一一看过在场众人,“谁还有异议?”
隐有小声辱骂,交头接耳,却再无一人敢当面反驳。
“没人有异议了?”我牵唇,“那么,动家法--”
“呦,好热闹。”我最后一句话,被突入而来的声音打断。
属于男子微微低沉的嗓音,带着好听的音色,朗然响起在宗室门口。
“方才祭拜之时偷了个懒遁了出去,听说城西有庙会,便去逛了逛,如今才回,诸位不会怪吧。”
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男子一身紫色镶银锦绣华服,悠哉笑着撩袍跨过门槛入内,一面走来,拱手作揖“上官若翎见过各位叔伯、兄妹。”顿了顿,看到我,偏头一笑,“见过家主夫人。”
我冷笑,“堂兄是专程赶回来看热闹的?”
“哦?热闹?”男子凤目微扬,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他侧目在装着刑具的托盘之上扫了眼,淡淡一笑,“家法都请出来了,还真是挺热闹。”
上官若霜是他亲妹,见了兄长过来,连急奔上前去,“哥哥救我!这女人太过狡诈!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男子眸中微变,侧目看我,“莫非,这受罚的是舍妹?”
我冷哼一声,不做解释。
男子了然,“不知舍妹犯了什么错,让弟妹如此大动肝火,非得家法处置不可?”
我凝目看过去,“堂兄是想让我再解释一遍,好拖时间?”
男子微笑,“非也,既动用家法,满室宗族之内无人阻挠,如此看来舍妹的确有错,弟妹若动用家法处置,若翎亦定不阻挠。可是,若翎今儿去趟城西遇上了一件稀罕事,得先请夫人解释解释。”
男子笑容浅浅,神情悠闲,一字一句,语声音线绵绵起伏,就像在与你谈论今日天气一般的轻巧随意。
“今晨若翎从府里出发,一路策马至城西,在路上恰巧遇上了本府的车队,既是自家人,大没有见了不去打招呼的道理,随行搭个顺风车走,总比策马吹冷风要来得舒坦,于是若翎便……”
城西。
这两个字出来时,我心底便猛颤了颤。千防万防,却没有料到这。
勉强牵出分笑来,“堂兄有话直说。”
上官若翎轻轻一笑,一双眸子似琉璃珠子一般荧荧闪耀,看着我,一眨不眨,“家主夫人果然干脆。”言罢,冷了声音向外,“带进来。”
首先,是一阵清脆的笑,女子声音悦耳清爽,“嘤秋姐姐,这是哪儿?”
心神大震。
再看时,白衣女子已经跃然入内,见到里头有这么多人,先是一怔,一双澄澈的眸子到处看了看,看到我时,眸光一亮,欢快地跑了过来,“姐姐。”
少女过来,双手直接挽上我的手臂,抬眸望我,“姐姐,你怎么不同我们一起出去玩呀?”
我只冷冷看她,甩开她的手,“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姐姐……”我的态度太过冷漠,少女面上有些茫然,杵在那里不动。
上官若翎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看来若翎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殇清宫还有位五小姐?”
阿云相貌同我有几分相似,不了解情况的,还都以为我们是亲姊妹。
“殇清宫从来都没有五小姐,汐月劝堂兄一句,有些事情,不知道的,就不要自以为是。”我冷目看他,不想多说。
男子笑笑,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满堂语声低低议论。
彼时,门口再有人走进,冷氏、上官浔、上官清。
两个孩子一脸茫然,冷氏看我的目中却含着隐约的慌乱。
心下一沉,本以为事已安排妥当,但总有疏忽。
我面上神情不变,倘然看着上官若翎,“堂兄这是何意?”
“这话应该是若翎问夫人的。”男子话语温和。
“哦?此话怎讲?”
上官若翎眯了眯眼,笑,“敢问夫人,堡主在何处?”
“今晨去了城西。”
“可是若翎在中途寻到府上马车中并无子綦人影。”
“堡主不是死物,有手有脚,他若觉得车上闷了,想中途离开想干点什么,又岂是我能预知的?”
男子唇角笑意清绝,愣了瞬,继续笑,“弟妹好口才。”
“谢赞。”
从我这问不出什么,男子摇摇头,举了步子踱向门口,我还来不及阻拦,上官若翎已在门口刚进来的三人面前站定,不看冷氏,直接弯下身子看向两个孩子,问,“告诉堂伯,你们爹可随了马车同你们一道出门?”
不直接问堡主在哪,反而只问上官若风有没有同他们一同出了门。若是第一个问题,我大可再以相同的话语敷衍过去,而他问的是第二个。算准了孩子不会说谎话,也只问个最简单的。若两个孩子说上官若风没有同他们一道出门,那就能证明我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错的,到时候,我万言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