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气愕。
他冷然回眸直视我,“姑娘有意见?”
我陡然怒了,伸手过去就扯他衣服。
他不耐烦的避开,继续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
我咬着唇,眼尖瞥见桌上有把剪子,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对着他右臂袖子就是一划--“呲--”的一声袖管裂开,他面上顿起愠色。
我抢在他之前开口,“那你倒说说,臂上这道几年前的鞭痕是怎么回事!”
这道鞭痕,是我与他成婚第二天,我同上官若雨起了争执,夺了她的鞭子打在他身上的。
他神色一僵,薄唇抿得死紧。顿了顿,迎上我的目光,“姑娘看错了,这不是鞭伤,几年前采药被荆棘割伤的。”
是非颠倒,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倘然自若。
我咬咬唇,目光凝着他,半晌不能言语。
房内光影黯淡,我说不出此刻是怎样的感觉,面对这样的无赖:哭,他不理;骂,他不睬;闹,他懒得管……
突地轻松一笑,“看来汐月是认错人了。”
他侧眸过来。
我握紧了手里头的剪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正色道:“我夫君落崖多日,我终是寻不回,估计此刻也遭遇不测了吧。”顿了顿,“既然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陪了他一起,殉葬算了!”
说着就拿剪子往喉咙上刺,动作快狠准,没有一丝犹豫--生铁的冰冷直逼皮肤。
我闭着眼睛,就要刺破脖颈的同时,腕上猛然一紧,下一刻,手里剪子被夺了扔到墙角。
睁目,他死死盯着我,脸上神情怒不可遏。
我看了看被拽着的手腕,粲然冲他笑笑,“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这男人若真的同人置气,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脸皮比城墙还厚,认你怎么闹都没有用。非得用些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弄上了,才能堪堪停歇一会儿。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看定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冷氏逼着我,尤临逼着我,若雨也逼着我,一个一个要我给你落崖的事一个交代。你那一大家子宗亲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第二日五更就来府中闹事,我强挤着笑在那么多人面前弄出了个无礼傲慢的名声。我一****的找你,一天找不到就担心你遭遇不测,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怕一不小心在梦里梦见你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不敢去看清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父亲失踪的事……可你,人好好的,知道那么多人在找你,知道所有人都担心你,隔得这么近,你不露面也就罢了,竟然连个平安的讯号也不发,大过年的让所有人陪你一起不好过?你--”
他低睨看我,目中没什么表情,“说完了?”
口里一噎。顿时怒火攻心,“我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的不好,哪里不如你的意,你都直接明说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理不睬地生生折磨我!”
上官若风此刻铁青着脸,甩开了拽着我的手,什么也不说,直接坐到桌子旁边的长板凳上,继续捣鼓桌上的瓶瓶罐罐。
心底不是滋味,撅着嘴在他旁边坐下,嘴里嘀咕埋怨一句,“哪有这样的。”
他横我一眼,我立即噤声。
就是这样,不管开头是个什么事端,反正最后做错事的、说错话的总是我。
目光终于移到他摆弄的东西上面:一只小碗,里头是碾磨好的一片青色,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只隐隐闻到一股植物汁液味。
他从几个瓶子里依次倒出些粉末在另一只小碗里,按比例调和好,然后,将那些青色的东西也混进去,黏糊糊灰蒙蒙的搅成一团,卖相很是……难看。
心底一软,饶是再怎么糊涂也看得出他在调药。
一切毕了,他开口,“手。”
简简单单一个字,换了旁人哪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悻悻伸出一只手过去,虽然醒来时已经知道上了层药膏,但也不是很顶事。本就伤得深,又没在最好的时间里上药,几日来的波折,伤口闭合又裂,再加上泡了水,伤口是一条长长的杠,两边卷起的皮肉发着白,怎么也看不出这只手原来的模样。
他目光在我手上一扫,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怎么当时不上药?”
我缩回手,只觉得被他这么看着伤口,浑身不自在,之前余怒微消,犟着一声,“你打的,我就不上药。”
他瞪我一眼。
我偏头避开。
他伸了手把我的手从背后拽了出来,死抓着摁在桌面上,没好气的一句,“当时就该打重点,废了这一双手,就不会惹来接下来那么多的事。”
“废就废!废了你当时就不会执意要走!”
他双目一凛,“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管束?”
我倘然与他直视,“我凭什么不能管!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堡主夫人,就是见不得你白白惹上一堆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随便决定。”
“既然知道我不知道,你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蜀地怎么回事?矿山怎么回事?林霜怎么回事?那么多天你又在忙什么?我通通不知道!”
他怪我多事阻拦,我怪他执意去蜀地找麻烦,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妥协避让,目光霎时间如锋如芒,穿透彼此。
半晌的僵持。
最后是他先叹了口气,目光依旧落在我手上,随随便便换了话题,“就不怕留疤?”
我哼了哼,“留了疤也不是给我看。”
上官若风眸色骤沉。自然,我手上的疤,也只是给他看。
他不与我争执,用勺舀了碗里调好的药浆就往我伤口上倒,下手没个轻重。
“嘶--”手背火烧般的疼,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拧着眉要缩手,“你别动、别动!疼……轻点!我说疼呀你轻点!”
他摁着我的手,怎么也不放手,手中力道也不减。
我疼得抓狂,抬了脚就去踢他,“你轻点!”
他预料到的侧腿避过我的攻击,讥诮一句,“挨打的时候不是一声不吭的挺能耐?”
我咬着唇忍着痛,“你这是携私报复!”
“携私报复?”他斜眸冷睨我,“我对你做点什么还用得着报复?”他顺手拨了拨灯芯,油灯哧哧燃得明亮些,继续道,“就你这样,换在了别人家,早就不知道在宗祠挨过多少家法、打断过多少藤条了。”
我被说得脸皮一红,忍着痛不出声。理总在他那,就算发脾气的不是他,最后服软的依旧还是我。却偏生又吞不下这一口闷气,憋得难受。
好不容易两只手上好了药,我缩回双手,看了看十指底下被绷带缠得紧紧的两团,置气道:“要是真的留了疤,以后的孩子问了起来,我就说是他爹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