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临面色一青,靠着梁柱愤愤抱臂,“那你说是为的什么?”
我低目,神色一紧:“以拜年为由,不断说要见堡主,却连主位都敢来坐,便只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尤临撇嘴,第二次打断我的话。
“府中出了内贼,昨晚的事,被泄露出去了--”
“你怎么笃定!我昨晚严令他们闭嘴,谁敢多事?”尤临第三次打断我的话。
我寒目,“他们有备而来,却又担心消息真假,所以才能忍耐那两个时辰久候。今日我一再在他们面前说堡主在府,他们虽狐疑,却也不敢真的去我房里看个真假。”
男子冷哼,“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端,烂摊子自然得你自己收拾。”
心中骤凉。
“你要么出去,要么给我闭嘴!”我冷斥。
男子讥讽,“难道不是?”
“尤临。”
尤昆严声叱喝,尤临愤懑止声,横我一眼。
“夫人认为,如今该当怎么办?”尤昆凝眸看我。
“多派出人手,先把上官若风找到。”我沉目,“死守消息,严封府内,不可让一人轻松在府进出。”
“若找不到,或者……不测了呢?”尤临总算忍了些性子。
我心弦一颤。凝眸,“那些人,迟早还会再来。十五元宵,又是个可借口的日子。”
“那……怎么办?”冷氏咬唇开口,望我的目光艾艾。
即便平日再怎么不和,关键时候却一致对外。
“十五之前,一定要把堡主找到。若找不到,或者……真出了事端。”我喉咙一哽,“上官清立马继任堡主之位,不能让他人有可趁之机。”
“左右你都不吃亏。”尤临再次嘲笑,“大少爷年幼即位,你能让他们服气?”
我眸色骤然冷下,“他们不服我便让他们服。或者,你有本事让他们服?”
尤临面上一白,不再说话。今日我的作为全被他看在眼里,虽嘴上不服,却无话反驳。
“汐月的主意,昆叔认为怎样?”
从一开始尤昆便没说过几句实际性的话,由着我与尤临争论,彼时,正色看我,眸中深湛,点头间唇迹笑意悠悠,“老奴此时才知先堡主用意。”
老管家突然没由来说出来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俱为一愣。
我怔忪疑惑,“昆叔所言何意?”
“多年前,少爷也就是现今的堡主与苏家小姐情投意合,老奴曾问过先堡主为何不让少爷娶苏氏女。”
我蹙眉,这一桩子事,还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
“我爹怎么说?”上官若雨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
“先堡主说,若少爷不是嫡子,娶苏氏女是最好。虽同样门当户对,苏氏女却不能担家主夫人之任。”
我挑目,“有区别?”
“老奴之前也同夫人一样疑惑,直到如今才堪堪明白。”尤昆眉目含笑,继续道,“苏氏名门,养在闺阁,自小被保护得极好,面对这两日发生的事,只怕缺少如夫人一般处变不惊。夫人殇清宫自小学习人心之道,见识争夺之利,从昨日事端突发到今日在宗亲之间周旋,心思缜密,处事清楚明晰且机敏,该厉则厉,大有主母魄力。”
我冷冷笑,斜睨了眸子过去,“昆叔是在变着法的说我娇蛮无礼,不如那苏琦馨端庄贤静?”
“夫人说笑。今日宗亲在堂,他人周旋两个时辰都未有所成,夫人一来,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让众人不敢造次,可见夫人能耐。”尤昆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沉寂,思忖道,“老奴有一话问夫人。”
“昆叔请讲。”
他眸色深邃不见其底,“夫人今日不惜以一己之身无礼得罪诸位宗亲,可有想过后果?”
我闻言苦笑,“我既敢做,便不怕承担。他日若宗亲拿此事说话,他上官若风要责要罚,我都认了便是。”
“那夫人在宗亲中的名声……夫人也不要了?”他眉间轻拧,神色严肃,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
“我南宫汐月本就没什么好名声,既然所有人都说我脾性暴虐,手段凌厉,那就不妨做出这个样子。”我低眸,抿了抿唇,“总之,这骂名我担着……”
堂内突地一片静。
尤昆眸中光亮一现而过,半晌,长叹一声,“老奴惭愧。”
我侧眸避过,只觉沉沉担子压得喘不过气。
肩上突然有一手轻轻搭上。
回眸,上官若雨静静看我,张唇轻语,“嫂嫂……”
“怎么?又愿意喊我了?”
她目中尴尬略闪,哑声道:“昨晚的事……我虽然气你,但今天……嫂嫂,我是真心佩服你。可是……我哥他……”
她哽咽着,再忍不住,目中已经是朦胧一片。
我苦涩笑笑,心口冰凉一片,起身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他没事,也不会有事。”
“嫂嫂……”
泪水湿在我的衣襟上,到后头泣不成声。
不知哪来的一阵冷风拂入内,夹着冬日里特有的寒气,吹得眼前光线浮动飘忽,我仰头止住目中酸涩,嘴角挂着笑,“信我,也信他。他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娘--”上官清几乎是冲着跑进来,见到我直接扑在了我身上。
上官若雨慌忙抹了一把脸,侧过头去,避开。
我含笑蹲下身,看着我的儿子,轻声道:“娘没事。”
澄澈的眸子呆呆看我,小嘴唇抿得紧紧,这神态,像极了他父亲。
不由伸手抚上他的脸,定定看他,“清儿,娘真的没事。”
他微垂眸,骤的,目中寒芒耀起。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惊呼,“娘,你的手……”
我心底一慌,想缩回手,却无奈儿子执拗拽得死紧。
他咬唇看了我手背半晌,抬眸,连面色也倏然有些阴下来,他沉着声音,咬牙切齿,“谁干的?”
我呛住,一时间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上官清澄净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我面上讪讪笑着,心底却如乱绳子纠葛一般的缭乱不清。
他父亲出事,我极力瞒着他,可真正又能够瞒得了多久?
十五之前,若真的找不回那人,若那人真的遭遇了不测……我又该如何向他解释……他的父亲被他娘……还有整个上官堡的担子……到时候所有宗室问责,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四周陡然生起的凉气直逼肺腑,寒凉满心,窒苦难言。
从正厅出来,外头又下起了雪,银光飘散纷飞,洁白了一片。
见到华景疏时,他发屡散乱着,间或几率发丝中夹杂着些微干枯的枝叶、尘土。一身青衣尽是脏污,些有褴褛。一路过来,在雪地上一路留下深深的泥印。
上官若雨惊讶的奔过去,“你怎么了?一晚上不见,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