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昆眸光猛然一凝,然后,低声叹了口气,“关心则乱。”
我心中一颤。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管用任何方式,都给我拦下他。”
十二影卫接令,转瞬消失不见。
夜色很快入幕。
等待,往往最是最令人心急的。右眼跳得厉害,心底惴惴不安,什么都不敢多想,只想盼着这时间快点过去,早点见到他。
上官若雨一直焦急看着我,手里拿着伤药,跟在我身旁,忧心望着我的手,“这么重,哥哥怎么下得了手?”
我不以为意,径直将她的话忽略过去。
“嫂嫂,你先上药吧,我知道你着急,可--”
我瞪她一眼,她不再出声。
府中前厅,灯烛燃得分外明亮。
我在这坐了好几个时辰,食水不进。可担心着急的又何止我一个?厚厚幕帐后头,一抹金黄身影。我在这坐了多久,她便在那站了多久。
冷嘤秋,自己没那个本事留人,却一心渴盼那人回来,想等,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等。比起我,谁更可怜?
我冷笑。
烛火慢慢燃,正厅大门开着,夜晚寒风直直灌进来,侍从仆人时不时的进来添灯点烛。
这样的等待,像煎熬,慢火一点点熬着,怎么也不给个痛快。
倏地,耳里听到衣袂卷着风响。
我心底一喜,立马起身,极快的速度往外头跑去,我从来不信十二名顶尖高手会拦不住上官若风一个人。见到他,他恼我也好,气我也罢,心里憋着一肚子疑惑,我有一大堆话想要问他--我怔住。
十二影卫一个不少,站于庭中,黑衣银面,整齐行礼,“幸不辱命。”
空气里,是极重的血腥味。
我没有看到那熟悉的白色身影。
月光清冷洒下,他们的兵器上,尖刃带着暗红,幽灵般的鬼魅。
我猛地一惊,尽量稳着声音问,“他人呢?”
影卫首领低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主子只下令拦住上官堡主,不管用任何方式。”
金黄身影从厅内疯狂奔出来,惊愕着面容,声音凄厉,“他人呢?所以他人在哪?”
影卫不答。
我咬唇镇定,“说!”
“跌落山崖,不知所踪。”
我悚然一惊,没由来的恐慌瞬间将我包围,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冷嘤秋足下一软,几近踉跄。
“啊--”没有征兆的一声女子尖叫,循声看去,近处一个婢女,听得我们的对话,惊恐的尖叫出声,“后山的山崖那么高,人掉下去怎么能活……当初老堡主夫人也是--”
“闭嘴。”我冷然厉叱。
受这一人感染,周围众人纷纷交耳,窃窃私语。
“堡主死了,堡主……”那婢女语声喃喃,因为惊吓,神容痴呆。
这一句话,说得我心里发凉。
双目一敛,目中寒芒掠过,我快速拔下发上一根发簪,运极内力隔空朝那人掷去。
那人话还未说完,簪子刺进肉里,穿破身子,直插到身子后头的假山上。
“谁在这疯言疯语,我要了谁的命!”我冷冷开口。
“扑通”一声,尸体落地。
借着月色,清楚可以看到直直插在假山上的簪子,一滴滴地往地下滴着血。
四周安静,所有人都噤住声,再也没有一点议论。
“堡主没事,也不会有事。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处死了一个忤逆诅咒堡主的下人。”我缓缓看了周围所有人,凝眸朗声,“你们所有人的面貌我都记在脑子里,今天后,我若再听到什么类似的话。你们只需记得,我杀人,从不手软,也不介意错杀。”
婢女们畏畏颤颤,胆小点的已经晕了过去。
冷嘤秋站稳身子,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婢女向我过来,怒意明明摆在脸上,“你--”
我冷冷回望她,不惧不慌的迎上她的目光,“封锁消息,马上寻人,这还用的得着我教?”
她恨恨望我,眼中充血,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上官若风不会有事。”我斜睨着她,直接训斥,“别人疯言疯语也就罢了,连你也要我亲手杀了你?”
她伸手指着我,那神情恨不得将我剥皮啖骨,“你……好狠。”
她身形再一个踉跄,我一把拽住她,逼近她的脸,附在她的耳边,只容两人听见的声音,“你听着,他若死,我殉葬。”
她身子一僵,愤然推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害得他如此还有什么脸来提殉葬?”
我侧身避开,任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你还嫌这府里不够乱?想叫外人有机可乘?”
她呆呆望我,坐在地上,久久无言。
我不再与她僵持,冷冷拂袖,转身,上官若雨直勾勾看我,一双目中满是震撼,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伤药瓶子,此刻碎在脚边,粉末撒了一地。
心中一痛,对着她,我做不出半分戾色,“若雨……”
我伸手向她,她愣神避开,我的手僵在半空。
“嫂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那些人都在说谎?”她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我张了张口,声音发哑,我上前抓住她的手,“若雨,你信我,他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你自己心里都没底!”上官若雨愤慨甩开我的手,声音激动发抖,“你拿什么来保证?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不会有事!”我大声争执。
“这些都是你的人!”她指着十二影卫,“你心里明白,他们不会对你说谎!”
这话语如刀如芒,刺穿心肺,疼痛难止。
是,他们不会对我说谎,我心里最明白不过。可是,他们却不是我的人……
我看了看手中戴着的月光底下润泽发亮的白玉戒指,骤地了然。此时此刻,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幽幽发凉。
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我失了力气地开口,“在哪落的崖,带我去。”
极重极重的血腥味,入眼,一片狼藉。
翻倒的酒壶、纵七横八的香烛、沾着血迹的元宝洒落一地,山崖边缘有过明显打斗的痕迹。
山顶平坦空荡,一览无余,一个简单的小坟,上头立着一块简单的石碑,石碑上写着简单的五个字,“上官南宫氏”。
月光一片倾泻过来,透着暗抑的嘶哑和寂寞的颓废萧条,将眼前环境照得清清楚楚。
我伸手过去,指尖颤抖的抚上石碑,石碑上头流淌下来的血迹未干,沾在手上,冰冷、湿润……
眼中瞬间朦胧,我掩着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就似被巨浪吞覆、重石压身一般,窒着,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