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S市的路上，秦柯接到了罗倩的电话。
王龙死了。
尸体是在王家别墅门口被发现的，发现者是王龙的父亲、S市地产大佬王健宏。
前妻被捕，儿子失踪，王健宏当晚便住在这幢从未住过的别墅。第二天一早推开门，便发现儿子已经被剁成了一个个肉块，装在一个脏乎乎的蛇皮口袋里。
王龙的尸体与前三名被害人不同，他是单纯的被碎尸，法医对这些肉块进行拼接后，发现除生殖器之外，其所有身体部位都在。
秦柯已经第一时间通过手机将马玉川的照片传给了罗倩。公安部签发A级通缉令，对马玉川实施全国通缉，并紧急调集2000名公安干警，在S市展开拉网式排查。
马玉川的照片通过媒体公布之后，不断有热心市民为警方提供线索，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名胖太太提供的，她是马玉川的房东，她出租的房子就在史家庄，租期正是从5月23日，艾雅失踪前一天开始的。
胖太太告诉警方：马玉川租房时用的身份证上写的是马丽丽。
这是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一共住了三家房客，其他两家房客都是做小生意的，一家卖衣服，一家开小饭馆，他们白天都不在家，而且房东也不住这里。
马玉川住在西侧配房，房门朝里开，窗户都封死了，从外面丝毫看不到屋里的情形。警方很快在房间里发现了王龙的衣物，以及三袋头发，这些头发后来被证实，分别来自艾雅、缇娜和小野美惠子。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马玉川，但他却失踪了。2000警力差一点把S市都翻过来，还是没有一点踪迹。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熬人的，罗倩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王健宏已经向政法委提出申诉，认为专案组应当对王龙的遇害承担责任。
罗倩道：难道他已经逃出S市了？
欧阳道：如果是这样，抓捕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甚至有可能被其永远逍遥法外。
秦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可能藏在史家庄附近的下水道。
康教授点点头，没有说话。
康小曼问道：为什么是在下水道？
秦柯道：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凶手究竟是如何躲过摄像头，将尸体运至抛尸地点的？即使抛尸地点没有监控，那么附近其他路口也必然会拍到。
罗倩道：没错，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为什么我们调取了全部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地方呢？
秦柯道：我在装王龙尸体的蛇皮袋上发现了一些新的污泥，这些污泥正是在下水道中不小心蹭上的。我突然想起，三个抛尸点附近隐蔽的地方都有一个窨井盖。艾雅和缇娜因为距离很近，可能直接从史家庄进入下水道，而小野和王龙则较远，应该事先看好一个入口，然后开车将尸体运过去，再通过下水道运到指定地点。
警方最后果然在下水道找到了马玉川，只不过不是在史家庄附近，而是在王家别墅下面。马玉川在暗处看着王健宏发现王龙尸体后悲痛欲绝的样子，在警方到达之前返回了下水道，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康小曼给马玉川做了心理鉴定，发现他有重度偏执狂妄想症，很可能遗传自他的母亲。三名女性的头发确实是马玉川留下的“纪念品”，而小野的指甲则被他随手丢掉了，他拔掉指甲只是因为“猪蹄要清干净”。
至于三名女性的血，则被他做成了血豆腐吃掉了。马玉川说，他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就是血豆腐。至于王龙的生殖器，他说他随手丢给了狗。
康小曼问：那三名女性的肾是不是也被你吃掉了？
马玉川摇头道：肾，什么肾？我不喜欢吃肾。
康小曼道：不是有个说法叫吃啥补啥，你难道不想增强自己……那个的能力？
马玉川道：我想变成男人，我不会吃女人的肾。
……
马玉川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但对其杀人动机却只字不提。在罗倩的安排下，秦柯见到了马玉川，有了下面一段对话：
马玉川问：听说是你抓住我的？
秦柯道：我只提供了方法，抓你的是外面那些警察。
马玉川道：谢谢你。
秦柯问：为什么要谢我？
马玉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会杀人，我不喜欢这样。
秦柯：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马玉川：当然，你请问。
秦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郑萌萌已经死了。
马玉川：她在被害之前，拨通了我的电话，我听到一个男人斥骂的声音，随即就挂掉了。再打过去，先是没人接，然后就关机了。
秦柯：她是你女朋友对吗？
马玉川：是的。
秦柯：但你们没有同居。我是说，你们从来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秦柯之所以这样说，因为罗倩在对郑萌萌尸检时发现，她在被****前还是处女之身。
马玉川：是的，我想等做完手术之后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再和她那个……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身体丑陋的样子。
秦柯：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手术？
马玉川：等攒够了钱。
秦柯：事发前还没有攒够对吗？
马玉川：还差一些。
秦柯：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跟王龙在一起？
马玉川：也许，也许是为了钱。
秦柯仿佛听到了啜泣声，但也许是幻觉。
秦柯：事实上，她不是自愿的，她是被****的。
马玉川：……
秦柯：杀人是在史家庄进行的吗？
马玉川：王龙是，三个女的不是。
秦柯：那三个女的是在新郑庄？
马玉川：是的。
秦柯：开车回去的？
马玉川：是的。
秦柯：可村里人都没有看见你回去。
马玉川：我从市里绑了人，直接开车回去，晚上过了十点才进村，不会有人撞见。村里人睡得都早，不像城里。当晚把人宰了，再运回史家庄，找机会抛尸。
秦柯：那辆车是郑萌萌买的？
马玉川：不是，是以前过生日她爸送的。
秦柯：为什么用那么残暴的方式杀人？
马玉川：你觉得那样很残暴吗？
秦柯：是的。
马玉川：那猪呢？
秦柯：什么？
马玉川：如果这样杀人很残暴，那么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猪用这种方式被杀掉，怎么就没有人说残暴呢？当刀子插进猪的喉管时，那种痛与绝望和人不是一样的吗？
秦柯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说得对，猪在临死时也很绝望。可是，这种绝望会让你有快感对吗？我听说你以前是杀猪的。
马玉川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听得秦柯有点毛骨悚然：无论杀人还是杀猪，感觉都是一样爽。我喜欢让别人绝望，从15岁到25岁，这十年来，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绝望的，我曾经自杀过28次，都没有成功。
说着，马玉川抬起了胳膊，两个手腕上一道道的伤疤，都是自杀留下的痕迹。
秦柯：为什么没有成功？
马玉川：不知道，可能还是怕死吧，或者对这个世界还有点舍不得。
秦柯：村里人说你父亲为了躲债失踪了，可是我不相信。
马玉川：你去过我家了？
秦柯：是啊。还见到了你母亲。
马玉川：是哦，她现在怎么样？
秦柯：不错，她还给我们唱了一首《南泥湾》。
马玉川又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是她的保留曲目。
秦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是被你杀死的吧？用杀猪的方式？
从艾雅开始，马玉川的杀人手法都非常娴熟，除了杀猪之外，秦柯坚信他之前一定用这种方法杀过人。
马玉川：……你很厉害。
秦柯：尸体埋在哪里了？
马玉川：院子里的杀猪台下面。
秦柯：为什么杀他？
马玉川：因为他赌钱，还打我娘。
这时，马玉川开始不自觉地用右手大拇指在左手大鱼际上搓动，秦柯知道，他在撒谎。
秦柯：我听说你曾经自己养了一头猪，后来这头猪被你父亲杀死了，没过多久你父亲就失踪了。
马玉川：……
秦柯：清代文豪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里有这样一个故事，说乌鲁木齐娼妓业很发达，一到晚上便灯红酒绿，官府也不能禁止。有一名何姓布商，长得非常帅气，家财万贯，也非常大方，只是不喜欢嫖妓。他自己在家里养了十余头母猪，喂到极肥，而且洗得干干净净，每天晚上关起门来与之****，这些母猪对他也非常亲昵，好像对待公猪一般。他的仆人经常偷窥，却没有被发觉。后来，一个朋友醉酒嘲笑他，于是投井而死。
马玉川：……
离开新郑庄之前，郑玉海单独告诉秦柯，马青山跑路之前，曾经狠狠地揍过马玉川一顿，差点没把他打死。至于原因，村里有人说马青山看见儿子和自家的猪乱搞，大家都这么说，但是谁也没有见过。不过，这也足以让郑玉海宁可与女儿决裂，也要反对她和马玉川在一起。
秦柯说：我想，那位乌鲁木齐布商可能并非不喜欢女人，而是有难言之隐。
马玉川：不是难言之隐，是绝望，一个被世界孤立的人，一个没有一丝希望的人，至少有一个精神寄托才能活，无论这个寄托是什么。
秦柯：父亲杀了你的猪，你把他像猪一样杀了。王龙杀了郑萌萌，你把他杀了。可是，那三个无辜的女孩为什么要为他陪葬呢？
马玉川：人眼里的猪和猪眼里的人，你觉得有区别吗？人可以把猪当成人，猪也可以把人当成猪。这三个女人没有把自己当成人，我只好用对待猪的方法来对待她们。
……
直到最后，马玉川也没有交待肾的去向。这让秦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回想起当时去马玉川老家的时候，作为第一凶杀现场，为什么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呢？杀人是在晚上进行的，第二天天亮之前就离开了，即使再细心，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不留一点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