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铭打量着来人,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那人急切上前几步,拱手道:“敢问大当家的可是李骥年?”
李松铭见此人不过三十来岁,与自己年纪上下,一身褴褛衣着,又不识得自己父亲,想必是孙常德的家仆之类。
于是答道:“李骥年乃我父亲,不知这位兄台找我父亲所为何事?”
那人道:“小人是齐河镇常德药行的管家刘泽,前天晚上,老掌柜孙常德将那半块玉佩交与在下,吩咐小人务必火速前往高密县凌云峰,寻一位名叫李骥年的故交。小的紧赶慢赶几百里路,终于见到了大当家您。还望看到信物后,即刻赴齐河镇常德药行,有极为重要的事情相托。”
李松铭当即微微一抱拳道:“我父亲几年前就已病故,但临终之前交代过此事。我绿林中人,义字当头,你们孙老掌柜对家父有救命之恩,如今既然有用得着的地方,我等岂能不去?!”
高密县与齐河相去几百里地,又言有要事相托,李松铭恐误了时辰,立刻就要动身启程。遂吩咐下去,准备快马两匹,干粮些许,要与孔酉锡马上赶去齐河镇常德药行。又让手下弟兄好生招待刘泽,山上一切事物暂且交与六哥陈广沅打理。
李松铭和孔酉锡策马出山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凉风习习,秋月高悬,二人借着月光绝尘而去。
赶到齐河镇时,已是次日晌午,一路打听,在镇集深处终于寻至常德药行。
药行是三合院改的商铺,看得出来是早年间重新装修过,门头上悬挂一块古旧牌匾,刻有“常德药行”四个大字,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铜制门环略显斑驳。李松铭下得马来,对孔酉锡道:“三哥,你且将马拴住,我去叩门。”说罢,径直走上几道石阶,扣动门环。
“咚咚咚..咚咚咚”
木门声响沉闷。
孔酉锡已将马匹拴在一棵槐树上,跟到近前。不一会儿,里面有一老伙计打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瞅了瞅问道:“二位,有何事啊?”
李松铭拱手道:“这位老哥,劳烦通报孙常德老掌柜,就说李骥年之后李松铭前来拜访。”说完从怀中掏出那两半玉佩交给老伙计。
那老伙计接过玉佩,掩上门。片刻之后,就听得脚步声匆匆而至,随即木门打开,一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迎将出来,向他二人深施一礼道:“二位好汉快快请进!老朽已恭候多时,有失远迎。”
李松铭和孔酉锡还了一礼,孔酉锡认得啊,面前这位老者正是当年他和老当家的恩公--孙常德。孙常德也已认出孔酉锡,待到中堂落座之后,询问起李骥年和他当年离别之后的情况。孔酉锡一一讲叙,孙常德听完后,唏嘘不已,当听到李骥年因病故去,竟还落下了几滴老泪。
这时,那老伙计沏出茶来,分别端到各人面前,尔后退到一边,俯首而立。孙常德抬起老眼看他一眼,对李松铭和孔酉锡道:“这老伙计是我药行的账房先生刘远昌,已经跟随老朽几十年,先前去贵寨替老朽送口信的是他儿子刘泽。本来老朽应当亲自前往,又恐这把老骨头折在途中,不能再相托二位要事。呃..老朽有一事还请二位好汉务必相帮啊!”说着便起身要想他二人行大礼。
李松铭抢先一步扶住孙常德道:“孙老掌柜何须如此!家父和三哥承蒙您的救命大恩才得以活命,您有何事尽管开口,晚辈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以报恩德!”
孙常德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缓了一会儿道:“二位,老朽一生行医,救死扶伤乃本分所在,何足挂齿。实不相瞒,老朽有一物件要运至滇南,须请二位好汉保一趟长镖。至于镖酬,老朽愿倾其家产。”说罢,就对账房先生刘远昌摆了摆手,不一会儿,刘远昌和几个伙计抬来了两口大木箱。
孔酉锡疑惑的望了望刘老掌柜道:“这就是孙老掌柜要我等押运的货物?难道是什么珍稀的药材?”
李松铭也看向老掌柜。
孙老掌柜并不答话,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刘远昌和几个伙计退下,关好房门,才说道:“这是老朽做药材生意积攒下的全部家当,权作你们这趟镖的酬劳,若有不够之数,待老朽售出囤积的药材后,再尽数奉上。”边说边起身打开了两只木箱的盖子。
李松铭和孔酉锡抬眼望向木箱,不由得一怔,一只木箱里是白银,另外一只是满满一箱大洋。李松铭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老掌柜何出此言!?我等虽为山岭匪群,可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老掌柜您用得着晚辈,我等必然万死不辞。您老摆出这些黄白之物,我若收了,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孔酉锡也正色道:“孙老掌柜不必如此,有何事只管明言,我等全力以赴就是。”
孙老掌柜见他们执意不收,二人脸上又微有怒色,叹了一声:“也罢!”也就不在强言。自顾自的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伸出头去四处望了望,又转身关起房门,插上门闩。接着走到一隐秘的墙角,挪去椅凳,费力的抠起一块地砖,伸手从里边拎出一个包囊,来到二人面前,将包囊放在桌上打开,露出了一只方正的木盒子。
李孔二人看着孙老掌柜的举动,皆是不明所以啊!
孙老掌柜坐下来,泯了口茶,说道:“这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要押运到滇南的货物。尔等皆是绿林好汉,当世豪杰,老朽在二位面前就不隐瞒了。”随即取出药匙,插入锁眼轻轻一旋,只听得“咔哒”一声,盒盖应声而启。孙老掌柜翻开盒盖,李松铭和孔酉锡一起向盒中望去,只见盒中放着一个漆黑发亮的骷髅头。
土匪本来就是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哪会害怕区区一个头骨,可看到眼前的这个黑亮的骷髅头,也不免心中一紧。
“这..这为何要押运的竟是这黑骷髅头啊?”李松铭不解道。
孙老掌柜微微一笑:“这哪是什么骷髅头!此乃上古之物--墨骷衍金石,又唤做‘千眼拓’。”
然后微一拱手,接着朗声道:“放眼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二位好汉才有手段把它带到滇南,交于我义弟柳正海的手中。柳正海江湖送号‘老白蛇’,也是滇南少有的英豪,此事关系重大,二位找到老白蛇,把这盒子里的东西交给他,他自会处理。”
李松铭听罢,伸手从盒子里取出这所谓的“千眼拓”。果然,这漆黑油亮的物件并不是头骨,拿在手中观看摩挲,质地坚硬,不知是什么石头雕琢出来的,大小形状似骷髅头,周身有无数个形状不一的孔洞,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价值,是做什么用的。于是就出声询道:“孙老掌柜既然信得过我二人,可否说得详尽一些?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孙老掌柜沉吟许久,暗自思付:既然要交与他二人押运,李松铭和孔酉锡也并非贪枉小人,料来说也无妨。于是,就讲起了一段旧事..
相传上古时期,天地间混沌初开,到处一派蛮荒景象,妖兽横行,滇南之地尤数三头猛犸巨象最为凶悍。那三头巨象高约几十来丈,体型庞阔,獠牙横生,更有吞天吐地之势,所经之处,遮云蔽日,推山覆海,山川河流被糟蹋得狼藉一片。
某一日,天上坠下一壶,落于昆仑山巅,被女娲所拾,自壶中炼就五彩神石补天。正所谓:小而无内,大而无外。一切事物皆生于有,而有,生于无,这壶中乃正是一片虚无,无大无小,可容天地万物。其后,尽数妖兽都被这神壶所化炼,唯有滇南那三头猛犸巨象,见风而长,已撑破了天穹,为壶所不化。
后来,此壶被蚩尤所得,取出壶中一块残石,精雕细琢,赋予神异之力,终于做就了开启山河的机关神匙——千眼拓。又用这千眼拓打开滇南一座山脉,将那三头巨象封于其中,从此,千眼拓不知下落。猛犸巨象与山石混为一体,几千年来,受天地精华所至,那三头巨象化石成金,就藏于滇南的某座山腹之中。
岁月荏苒,直到清太祖努尔哈赤平定统一女真部落,千眼拓才被一伙卸岭盗贼从长白山一座地陵中掘出。盗贼中有一博学古今之人,从地陵中的古文碑刻上识得此物之奇,自此,千眼拓的秘密才流传开来,被天下人所知晓。因这千眼拓色如黑墨,形似骷髅,故又将其名为“墨骷衍金石”。
多少官吏匪盗为了抢夺这墨骷衍金石,不惜以性命相搏,都想得到墨骷衍金石,开启千年宝藏。一时间江湖上血雨腥风。咸丰年间,机缘巧合之下,孙常德的祖父孙廷仁在山涧采药,偶遇一乞丐模样的人倒伏于山溪之傍。孙廷仁上前察望,此人遍体鳞伤,已是奄奄一息。咽气前从绑挂胸前的囊中取出一物交与孙廷仁,并告知来龙去脉。孙廷仁这才得知,此物正是引起无数江湖争斗的墨骷衍金石。
孙廷仁一生行医济世,不想世间因此物而再造杀戮,想方设法欲销毁墨骷衍金石。怎料想此物坚过铁石,锤击无痕,火炼不化,无奈之下,只得藏于家中。
孙廷仁去世后,墨骷衍金石传到孙常德父亲孙允文这一辈。正值外国列强入侵,火烧圆明园,清政府签署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各地农民纷纷起义,怎奈农民起义军大多武装落后,棍棒刀剑,锄头扁担,怎敌得过朝廷官兵的洋枪洋炮啊!
孙允文继承父亲孙廷仁的行医配药之术,在乡下僻静处开起了一个医馆药铺,替乡间百姓诊治一些伤风肚疼的小病。孙允文虽然身居乡野药铺,但是他心忧天下百姓,胸怀报国之心,可惜自幼体弱身瘦,当时又朝纲败坏,报国无门,顶多就是开间医行药堂替百姓治病。
在那个天下****的岁月,只要是个热血男儿,都已投身到起义军的队伍之中,才好有番作为啊!孙允文思前想后,就想起了父亲孙廷仁留下的那个墨骷衍金石来了。
孙允文暗自想道,既然自己体弱无能,不能和起义军一并杀贼,造福于黎民百姓。何不寻找那尘封千年的宝藏,装备义军,也算尽自己之所能,报效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