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槊连忙将她扶起来,可是没成想她的力气极大,或许是由于慌神、执着不肯起来,想要让刘槊答应,她非常用力,刘槊竟然扶不起来。
“我答应你就是了,一定救他,你先起来再说。”刘槊鼻子发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位母亲明显有着先天或者后天的残疾,可是对于孩子关爱,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出自本能的,哪怕她自己神智不太清楚,也执着的央求刘槊,仿佛在洪水中的一根稻草,是生的希望。更是她的孩子的的唯一的希望,她可以死、可以受苦、可以受屈辱,但是她的孩子……
匆忙之下,她继续磕头,刘槊也冷不防单膝跪在地上,面对面,刘槊倒吸一口冷气,这位母亲、这位伟大的母亲脸上竟然全是伤,甚至有些伤口都已经化脓,严寒之天,伤口更被冻伤,脸上在厚厚的污垢下面,一双无神的瞳孔茫然看着刘槊,绝望、恐惧、执着……凡是刘槊能想到的所有的情绪,哪怕十分微弱,刘槊也能在她的眼睛里、麻木呆滞的后面找到。
周康跑过来,帮忙扶起赵雨母子,路出不忍和气愤的神色,看向那两个人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不友善,十分狰狞。让周康能有如此表情的,除了刘槊等人受到伤害,恐怕再也难以寻到机会了,可是今天,他愤怒了,出离了愤怒。对一对孤儿寡母尚能下去如此毒手,这得多麽的灭绝人性啊。
“小师弟,待曹某问问,这天下竟还有如此不平事,曹某遇见了,岂能有袖手旁观之理。”曹操神色冷峻,哪怕他开始蜕变、走上枭雄之路,此刻依旧忍不住愤怒。
天下间、最美是什么?爱。最无私是什么?母亲的爱。毫无保留,刻骨铭心。如此一位伟大的母亲,竟然有人如此对待?
曹操抽出曹仁佩剑,径直走到那个拿着鞭子抽打过几人的人身边,一剑下去,那人拿着鞭子的手,变得血肉模糊,一只手掌只剩下一半,鲜血淋漓。
血腥、直接,却没有任何人阻止,几个乞丐的眼睛里更是露出快意的神色,还有一人跃跃欲试,想要自己动手。曹操再次挥剑将另一只手也给砍了下来,丝毫没有在意他在不断嚎叫、抽搐。
随后,他转身,将手中的剑递给那个跃跃欲试的人,道:“仇,得亲手报,给。”声音冷冽,刚才的血腥带来的漠然更是让人心中一紧。
刘槊抬头到:“师兄,别弄死了,我要问问原因,为什么如此的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刘槊声音沙哑,像是来自地狱一般恐怖。前世,他遇到过穷凶极恶的人,什么虐待、强·奸的,见过不少,可是这样令人发指的,没有,对待一个母亲如此的,没有。
曹操嘿嘿一笑,声音有些阴森,和曹仁几个将那人拉到一边,单独“照顾”去了。果然,不一会儿,哪里就传来了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
“本初兄,麻烦你问问这位,若说不清楚,他也不用活了。”刘槊看了一眼袁绍,袁绍虽然脸色铁青,但眼底的冷漠,他瞧得仔细。或许他脸色铁青是因为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了这种事情吧。
说完,刘槊喊了人,将几人安顿下来,这才仔细问其缘由,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仅仅两个人,就算手中有凶器,可四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两个人么?
正面打不过,就不能偷袭么?白天打不过,他们难道还不睡觉么?刘槊虽然对几个大男人愤怒,却没有说什么,他们,并非绝对的弱者,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尊敬。
哪怕是出于人性,刘槊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这个时代的麻木,他已经从愤怒变成渐渐适应了。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说出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曹操,不过若是能够改变这种麻木不仁的现状,刘槊觉得、他就是变成那样,也绝不的后悔的。刘槊开始有点理解曹****。甚至,有些敬佩和敬重。
许久,刘槊才从几人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始末,断断续续,但总算明白了,可明白之后,却是深深的沉默。
女人姓张,来自凉州,一生坎坷至极,任何人听了,都只能不断叹息,然后沉默。任何人听了,恐怕都会生出无力感。
张氏年岁不大,四十来岁,从小在凉州一个偏远小村里生活,十四岁嫁给了丈夫姓赵的,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谁知,姓赵的竟然染上赌瘾,欠了一屁股债之后,远走他乡,剩下张氏和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张氏无力偿还债务,竟然被卖到羌族聚居地,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
张氏到了羌族,虽然没有人权,却也能吃饱穿暖,只是让她恐惧的是羌族竟然有人想要吃了她的孩子。他们拿她的孩子不当人看待也就行了,现在竟然要吃了他,这让张氏惶恐不已,拖着怀胎数月的身子,偷偷逃了出来,一路东躲西藏到了安定的时候,因为身上的味道熏到了一个当地的公子,被人暴打一顿后,又被捉拿。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个贵公子竟然差人将他们并几个乞丐和一位孤寡老人送到洛阳,交到一个据说是开店的老板的人那里,那人姓傅。
而这一路上,从安定到洛阳,一路走来,张氏由于被虐待,流产、生病,病魔缠身,竟然从安定坚持到了洛阳,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旋即,刘槊将目光转到赵雨身上,这个十分聪明甚至有些沧桑的孩子,机具灵气。从生下来就受苦,甚至在异族的虐待下坚强生存下来的孩子,他的存在,没有消亡,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刘槊安慰了他们几句,又从其他几人那里略微了解了一下情况,除了被抓之前的遭遇不同之外,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的记忆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骤然间被刘槊解救,还有些惶恐和不可相信。但是转头看到已经被曹操虐待的不成样子的凶神、魔鬼,他们的恐惧渐渐被消泯,变成对刘槊等人的敬畏。
既然刘槊发问,他们自然是知无不言,甚至有些急迫的倾诉自己的苦难。
……
看着赵雨、张氏和几人,刘槊又转眼看了看曹操和袁绍两人的地方,叹气、无力。
就算他能杀灭异族、可是人心的力量又岂是他能扭转的。就算他能救得了一人,可是天下之大,每天有多少这样的悲剧在上演,谁说的清楚,谁数的过来,谁救得过来?刘槊想要寻找根源,从根源上个出这种黑暗,可是他悲哀的发现,无解。哪怕后世,人人受到教化,也不能扭转人心底的黑暗。
这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血淋淋的事实,无可奈何的事实。这世界上没有圣人,所以刘槊有些恨,恨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圣人?
大同、大同!他的想法很好,现实很残酷,毫不留情不留丝毫幻想的余地的打破了他的最后一点期待和梦想。
刘槊自嘲的笑了笑,神情落寞,目光游离。
“谢谢你,这位公子。”张氏口齿不清,甚至神智都不很明白,只是一股执念不断地支撑着她,“请你照顾好我的孩子,求求您。”刘槊正在发呆,走神,不了张时突然又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央求,刘槊心中一紧。就像将她扶起来,不料张氏目光热切看着他,诚恳道:“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我的孩子还小,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求求你收留他,别让他再受苦了,别让他挨饿了。他很懂事、很聪明的,或做很多事,求求你、求、求……”张氏说着说着,跪拜下去后,竟然在再起不来了。
刘槊看着赵雨,赵雨虽然悲伤,却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越抱越紧,身体同时不断发抖,似乎十分恐惧。
“好了,把她抱上马车吧,一会儿,到了地方好好安置一下她,她太累了、太苦了,她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刘槊拍了拍赵雨瑟瑟发抖的肩膀,安慰道。
赵雨木然的点点头,随着周康将人抱到袁绍带的空闲马车上。
现实就是这样,这就是现实。刘槊发现,自己以前,太幼稚了,这是个野蛮、凶恶的时代,不像后世人人都披着好人的外衣、喊着尊重生命的口号。
……
“正武兄,这人给我如何?”袁绍一会儿就过来,看了看自己马车,眉头一皱终究没说什么,而是指这那个凶犯,那个冷漠的凶犯。
刘槊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袁绍,道:“叫什么名字?”
“辛宣。”那人声音有些干涩,似乎没怎么说过话,甚至有些艰涩的意思。
诧异地看了一眼袁绍,袁绍解释道:“他是常年生活在凉州羌族聚居地,不怎么会说汉话。”
刘槊点点头,没说什么。
一会儿,曹操、曹洪和曹仁等人也走了过来,曹操一脸若无其事,曹洪兴奋中有些心有余悸,曹仁一脸平静,身后跟的几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有些后怕。
“小师弟,问清楚了,他的主家姓董,据说是凉州一个大家族的公子,还和太后同姓呢,不过,就算是太后,这样的亲戚,该杀。”曹操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睛,模样阴冷凶恶。
“人呢?”刘槊问道。“哦,我让人收拾了去喂狗。”曹操轻轻说了一句,却让所有人都后背发凉。
“好了,走吧,耽搁了些许时间了。”刘槊对二人说道,旋即他转头朝赵雨喊道:“先和你母亲在一块呆着,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再好生安置。”
“师兄,你的马车借用一下,那位老人身体不好,走不动,让她坐上去吧。”说完,不等曹操答应,便让周仓背着老人过去。
曹操无奈摇摇头,又看了看身后衣衫褴褛的乞丐,这是今天的收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