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瑢与顾彦歌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彼此眼中的无奈与担忧却是不谋而合的。即便他们变得再强大,她依然会是他们致命的弱点,非死不得解脱。
“顶多一死,怕什么?”容韵终于抬头淡淡看他们一眼,一脸无所谓道:“我都不在乎,你们又何必耿耿于怀,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便好。”
“你不在乎生死,连我也不在乎吗?”容韵话音刚落,绵諾便抬头,一双黑眸愤怒的瞪着她,说话的声音也略显尖锐。容韵一怔,低头瞧着她,母女两人对视半晌,容韵才无奈的低叹一声,收回视线缓缓道:“若非在乎你,我又何必如今日这般活着。”若非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美好的家,容韵一人只怕早已从这世上消失。
永瑢神色微微一怔,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轻咳了一声道:“有我和彦歌在,岂会容你母女二人出事,不要讨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说罢,便低头专心吃饭,顾彦歌也实在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笑道:“别糟蹋了我的好手艺,快吃快吃。”
“最近我跟和珅可能会来回部聚集的地方,搜查奎林的下落,你若不想见他,最好避一避。”吃完饭,顾彦歌领着绵諾出去玩儿,永瑢这才看着容韵低声提醒。
容韵原本满脸悠闲自在,听了他这话,不由得表情僵硬,半晌才低声问:“他最近可好?”
永瑢闻言无奈的一笑,感叹道:“好不好,以你的心思,难道还猜不到?”
容韵神色一僵,愣了片刻,才苦笑道:“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话?”
“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今日的痛苦积累成你不可收拾的愧疚。”永瑢目光悍然霸道的锁定她,嗓音低沉却锐利道:“与其到时局面混乱,不如,今日便将一切摆在你面前。”
他神色间的决绝,让容韵忍不住动容,走到今日,很多东西已经偏离了她预期的轨道,让她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到最后反而看淡了。
外面永瑢的手下忽然送了份信函过来,永瑢看完已是脸色铁青,之前的温润柔和之气消失不见,表情僵硬的看着容韵不说话,容韵微微一怔,却也没开口问。
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存在疑点的,比如和珅虽然伤心,但是对于她的死表现的终究太过平淡。而眼前这位与之前相比,反差有些太大,她对他没有爱,他不会感觉不到,却假装不知,而顾彦歌身份特殊,背景复杂,对她却处处忍让照顾,甚至有时候会像是特意设下的一个圈套,让她往里钻。
事到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容韵这个人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这些口口生生把爱她挂在嘴边的男人,究竟有哪个是纯粹的为了爱她来做一切的事?
仿佛突然间很累了,容韵疲倦的躺下,低声道:“回去替我告诉冢渡,回疆如今局势不稳,作为朝廷和回部贵族的唯一联系,容妃娘娘还不能离开,让他暂且忍一忍,三年之内,我定然履行我的诺言。”
按照历史,乾隆活不了几年了,中国的大灾难即将来临,边疆的问题若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只怕将来情况糟糕,即便明知一切历史,在深沉无力的背后,她依旧希望为了更多人少受些离乱之苦,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多可笑,明明连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都安置不好,却还妄图造福天下苍生,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笨蛋。缓缓闭上眼,容韵无法抑制的无声苦笑。
永瑢仿佛内心有些什么波澜在不断起伏,看见她嘴角那一抹苦笑,更似推波助澜的海底暗涌,一下子激起他莫名的怒气,一个个为了她牺牲了那么多,如此委曲求全,为什么她还是要如此嘲弄的对待身边的一切,昨晚还在激烈欢爱,一天才不到,她就又可以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上前一步到她身边,永瑢骤然握住她双臂,粗鲁的将她拉起来,手上力道之大,让容韵忍不住微微蹙眉,困惑而不耐的看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心?”永瑢低沉冷酷的吓人的声音,反倒让容韵心里彻底平静下来,淡漠的看着他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心?”
“你想走就放手让你走,还不放心一直小心翼翼护着你,你想回来,大伙儿就得立刻适应你的突然出现,你想嫁人,就马上把正福晋给你做,你想逃,就带你逃到千里之外,你想摆脱一切纠缠,就让你任性自私的假死,容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永瑢冷然盯着她,脸上没有一点之前的温柔与宠溺,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一个短暂而旖旎的梦,却找不到一丝真实的痕迹。
容韵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永瑢盯着她一字一顿的宣判一般道:“容韵,其实,你才是这世上最任性最自私的人,你永远不会真正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和珅为了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是吗?原来,在你眼里,是这么看我的。”被如此不留情的批评,容韵反倒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的笑意,忍受这么多年,放下一切容忍与宠爱,抛出心迹的时候,原来,在他眼里她竟是这么不堪?
“给你机会做回自己,却不要非得惹得所有跟着你一起担忧心疼才满意,容韵,我总算明白和珅的话,绵諾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你!”永瑢被她冷漠嘲弄的语气给惹恼,想想那一大堆烦心的事情,心底烦闷,说话便有些口不择言,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控。
经历这么些天的这折腾,昨晚她开口挽留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是狂喜的,今日在马上,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做回真实的自己,没想到,她竟如此任性,一句话说不对,就又立马回到那个戒备冷漠的她。
“那么你呢?”容韵忽然低声问,目光闪烁的望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的问:“一直在说和珅为了我如何如何,永瑢,你自己为了我又是怎样,又希望我如何回馈你?”
永瑢一愣,脸色铁青的放开她,转身面对门口,看着帐外的大漠黄沙,极力去平复内心积蓄已久的波涛情绪,一直掩藏自己的情绪,表现出对她极致的宠溺与疼爱,所希望的便是能够给她一份安全感,让她知道一直会有这么一个人在她身后,她不会一无所有,总会有退路的。
可是,刚才看见她那种质疑凉薄,又明显嘲弄苦涩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心思与付出都白费,她只是随便一个怀疑,就完全否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