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低低的长长的叹息声,永瑢不动声色的喝了杯酒,才低头看着怀里双目泛红,神色凄凉绝望的女子,低声道:“若已决心结束,就不要再折磨自己,放开些。”
“放自然是要放,只是觉得很累。”容韵低声回,像是真的累了醉了,闭目休息。
永瑢宽容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便低着头动作缓慢轻柔的自斟自饮,不与别桌的人说话。
酒席到一般,乾隆忽然看着下面众人朗声道:“这些年,愉妃谦恭敏慧,处理宫中事务任 劳 任 怨,是朕得力的贤内助,朕当予以嘉奖。”说罢看着身边的传旨太监道:“宣旨吧。”
传旨闻言会意,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愉妃也忙起身跪下接旨,晋封愉妃为愉贵妃。自从令皇贵妃死后,这宫里最高品阶的就是妃了,如今愉妃升为贵妃,在后宫可说是一人独大,算的上真正的后宫之主了,地下自然是众人纷纷朝贺。
不过愉妃一向与人为善,处理事情公平可信,即便一人独大,也不见有什么娇纵高傲之色,很是谦逊的接受了众人朝贺,并一一回敬。
这一番闹腾完,乾隆又似兴致突起,看着永瑢道:“前些日子听纪爱卿说四库全书里,关于边疆的许多资料记载不全,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往边塞负责完善这一项内容,过两日便尽早启程吧。”
永瑢忙站起来,恭敬道:“儿臣遵命,这一项资料未整理齐全是儿臣的过失,儿臣定竭尽全力完成,以将功补过。”
四库全书虽是由纪晓岚主要负责编纂,然而,第一负责人却是永瑢,皇上如今提出这些问题,永瑢自然是逃不了干系的。乾隆却笑着摆摆手道:“你也不必如此恐慌,四库全书你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
永瑢这才站起来,父子二人默契的对视一下,乾隆几不可察的微微颔首,永瑢一笑,便坐下了。众人对于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是猜疑纷纷,谁都知道愉妃自己没了儿子,一直将永瑢视作亲子,如今后宫她一人独大,六皇子又被派往边疆,这皇上到底是要扶持六皇子还是要打压他,一时之间谁也无法揣测出皇上的真正意图。
永瑢刚一坐下,容韵便疑惑不解的问他:“你几时说通皇上让我们去边疆的?”
“今日。”永瑢低头看着她,笑回。
“你这也太速度了吧?”容韵满目惊喜,她以为一个永瑢好歹是个王爷,要长时间的离京总得费一番周折的,想不到竟这么轻易而居,想到再过几日,便可以远离这京城,脱离这里一切人与事的纠缠,与永瑢一起在关外大漠逍遥自在,不禁十分愉悦。
皇上一宣布这消息,和珅便已料到容韵也要随永瑢一同离开,不禁又惊又怒。消失了十年不见踪迹,好容易他才把她逼回来,她故意嫁作他人妻,他已经是不能容忍了,竟然这么快又要离开,而且还是与另外一个男人双宿双飞,他觉得简直快要被这个狠心的女人折磨疯了。
原本说得链子锁住她,只是气急之时说来吓唬她的,但是,这一刻,他却是真的想拿铁链牢牢的把她锁在身边,这一生都不让她逃离他身边。
容妃因是来自回部,为人又一向低笑,平常是极少出席宴会的,总在自己宫里带着,即便偶尔出现也按照自家的习惯,以轻纱遮面,不以真面示人,今日因是她负责筹备寿宴,故而也不得不出席。诸妃的座位,却是乾隆安排的,容妃的位置竟从西面一排一下子提升到东面席位的头桌第二位,而第一位却是空着留给愉妃的。
宴会开始之处,已有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后来眼见乾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愉妃身上,才逐渐压下心里的猜测与好奇,转而去注意真正的主角了。
不料此时,乾隆又忽然看着容妃道:“前日乌鲁木齐都统递来奏折,提到回部的子民都极其想念你,托朕代为问候。”容妃见状忙站起来,回道:“多谢皇上费心。”
“你自进宫以来,还从未回去省亲吧?”乾隆转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的沉声问。
容妃神色一震,蓦然抬头望着乾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而永瑢与容韵,也被乾隆问这句话给惊到,双双抬头望着他。
“传旨下去,安排容妃娘娘省亲,由六阿哥顺道陪同。”乾隆回头望着身后的太监淡淡吩咐,下面立刻起了一阵躁动。边疆的各种问题都还未解决完,情况很不稳定,皇上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让容妃回去省亲,若稍有差池,只怕就是一场大战,众人实在都猜不透皇上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容妃惊诧至极的看着乾隆,她万万想不到,乾隆会忽然下了这道圣旨,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惊呆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身后的宫女焦急的低声咳嗽提醒她,才猛然惊醒,激动的离开座位,到中间跪下磕头谢恩。
“皇阿玛此招甚高啊。”永瑢拿着酒杯放在唇边掩饰着,向容韵低声感叹。
容韵微微蹙眉,无奈道:“本以为我们两个可以到关外逍遥自在一点,他却给你派了这么个刀口上的活儿。”她郁郁的望着回到座位的容妃,神色间颇为担忧:“皇上若要拿她大做文章,你就会很难做,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挑起战乱的千古罪人。”
永瑢拍拍她手安慰道:“如今皇阿玛还什么都没做,路上小心些就是了,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皇阿玛也是决心要解决边疆之时,此时若交给别人来办,只怕会搞砸,交给我倒也好,就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受点委屈?”容韵轻哼一声,冷笑道:“只怕到时候,事情处理不好,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牺牲你也是在所不惜,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永瑢无所谓的淡淡一笑,只道:“没事的。”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为了这天下,他情愿牺牲,只是她才放下一切专心陪伴他身边,他却并不想这么快分开,一手从身后揽住她腰,柔声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
容韵抬头看他一眼,想想历史记载总是不会错的,要再过三年,他才会从历史中消失,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事,但是,中间的过程究竟会怎样,她却是半点也无法料到的,不知道这次若是出事,乾隆会怎样处置他。对于永瑢这样的人而言,若是卑微困窘的生,会比轰轰烈烈的死更痛苦的,她是绝不想他如此的。
给这突如其来的事给搅和的心烦意乱,之后的宴席,容韵都没怎么说话,待皇上和愉妃一走,她便也同永瑢一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