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永瑢陪着容韵坐在轿子里,一言不发,半个字也没有问,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恐惧与愤怒交加的身体,两手安抚的一直轻拍她背部。他无法知道,这一刻在她脑海里回放着的,是怎样一段段蚀骨般的痛苦过往。
容韵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永瑢不无担忧的抬起她的脸,竟发现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大颗的泪珠不断滑落。永瑢心底极为震惊,虽然知道她很是失控,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哭的如此伤心。
相识这么多年,他只在她失去第一个孩子且恰逢薜萝被和珅所杀,才会流泪,而那时的泪,却更多的是为这天下女人的悲悯而哭,这一次,究竟是怎样的刺激,才会让她如此?
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永瑢柔声安慰道:“好了,不管怎样的事,都过去了,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容韵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摇头,绝望的低声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用了一切能用的法子,都不能逃开他,逃不掉……”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崩溃,才平稳一点,一说起这个,便再次失控,痛苦至极的摇着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去平复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永瑢只觉得心疼万分,平日见惯了她的骄傲倔强,总以为她是足够坚强的,待到终有这一日连她也承受不了,彻底崩溃,他简直无法想象该是怎样沉重痛苦的打击,才能令她如此,而她内心究竟是经历着怎样泣血般的痛与煎熬,
“韵儿,你冷静一点,忘了我是谁?有我在自会尽力护你周全,你应该相信我。”低柔的,诱哄一般的劝慰,在容韵耳边不断的重复,仿佛有着渗透人心的力量,容韵竟真的渐渐安稳下来,无力的靠在他胸前。
永瑢见她不再那么失控,才低叹一声,掀开帘子一角,吩咐车夫道:“待会儿回府从后门进去。”想了想,又向随从补充道:“你快马赶回去,告诉十五弟,不要与和珅起争执。”
一切安排妥当,永瑢才低头瞧着容韵,伸手替她理了理鬓上凌乱的头发,容韵此时微微闭着双目,似是累极了在休息,苍白脆弱的容颜,似是水晶玻璃一般晶莹剔透,却又易碎的很,须得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一直以为,她是极强极独立的,也料到她心里必有许多的苦楚与软肋,总在想能为她分担这苦涩,打开她的那些心结。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一切真的摆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很多事情,他似乎都有些无能为力。就好像这一刻,眼见她如此痛苦,他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安抚她。
回到王府容韵已冷静下来,由永瑢陪着回了房间,洗漱一番,永瑢便让她到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而他搬了椅子在旁边坐着,直到她睡着都没有离开半步,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淡淡的望着她熟睡的容颜。
雾影抱着绵諾一路快马赶回来,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雾影急切的想知道容韵此刻怎样了,然而,他赶到的时候,便只看到他的主子满脸沉静的守着沉睡的女子。这样的一副画面,看起来极为自然和谐,仿佛这个男人天生便是为了守护这个女子而来。而他,不过是窗外匆匆的过客,甚至不够资格去引起他们的注意。
苦涩的笑了笑,雾影抱着绵諾悄然退离窗口,送绵諾回她的小房间去。待在他怀里,聪慧如绵諾自然是敢绝到异样的变化,一双精灵似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才尖锐的问道:“看到没,就算没有我亲生父亲的出现,阿玛与她也是很配的一对儿,根本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的痴心有什么用处?”
雾影身体微微一僵,却并没有生气,步子迈得沉稳缓慢,沉默的走了一会儿,雾影才淡淡的开口,低声道:“这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们自有我们的想法,你身为晚辈无须过问。”他低头冷漠的看她一眼,无情道:“我不想也不会对你说这些。”
绵諾仰头望着满脸冷漠的雾影,忽然觉得很悲哀,任凭她怎么努力,在他眼里,她就只能是一个孩子,自小到大,享受了他的宠爱,也便留下这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唯有想办法消除在他心里她孩子的形象,才能有足够的立场去走近他。
容韵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永瑢坐在一边的桌子边看东西,似乎未曾离开过。静静的望着这个男人,容韵只觉得内心一片空茫,如果,先遇上的人,能是他该多好……低低的叹息一声,容韵便要坐起来,永瑢也抬起头来,看见她醒来忙过来扶着她。
“你一直待在这儿?”容韵在床边坐好,低声问。
永瑢顿了顿,很认真的说:“我怕你醒来找不到人,就一直在这儿守着了。”他抬手轻抚她苍白的脸,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像今日这样,无论怎样,我总还是会在你身边。”
容韵点点头,没有说什么,顿了顿,永瑢才低声问:“饿不饿,我吩咐厨房备了饭菜,这会儿可要传?”容韵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只是想到她若不吃些东西,厨房的人便要一直等着,便点点头道:“也好。”
永瑢出去吩咐门外的丫头去传饭,又命人端了水进来,容韵简单的洗了洗脸,心里对于这个男人的细心却是感慨万千。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心里装着其他男人陪在他身边,享受了他的爱,却不能回报更多东西,对于他而言,也许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永瑢一直陪着容韵自然也是没吃饭的,两人一起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永瑢见没什么事,便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容韵点头,眼看着他走到门口,准备出去,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窗外无边无际的漆黑夜色,却忽然间让她觉得难以承受,容韵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低声道:“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永瑢一时之间有些诧异,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回头望着容韵,淡淡一笑道:“好。”回身回到桌子边坐下,永瑢才看着她道:“睡吧,我不走了。”
容韵低叹一声,走过去夺下他刚拿起的书函,无奈道:“我们是夫妻,为何竟觉得很生疏?”她执起他陡然僵硬的手,双手合拢紧紧握住,低声婉转道:“做了你的福晋,我便从此是你的妻,并不只是为了躲避和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