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影的直觉完全没有错,第一天开始教这两个孩子武功,他便悲哀的发现这是两个极难对付的小魔头。绵庆倒是安安分分在练武,可是,自始至终,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对于他的指令只是沉默的执行。面对这样怪异的一个孩子,雾影也只能无奈叹息。
最让他头疼的,自然是那位小姑奶奶,他说的话,她基本上没听过一句,吊儿郎当的坐在石桌上,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盯着他,任他承受能力再强,也无法忍耐一个小孩子如此看他。
完成一套漂亮利索的动作,雾影低头看着绵庆道:“这一套防御动作,练好。”绵庆仍旧是不说话,甚至不给他一点反应,直接开始第一个动作。雾影站在一边看了片刻,淡淡的点点头,有一个会武功的额娘,这孩子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倒是省了不少事。
一遍下来,虽然生疏,但也算是很有慧根了,让他自己在这里练习,雾影扭头看向桌子上的小东西,脸色立时便难看的沉下来。“要么吃东西,要么睡觉,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冷酷无情的吐出一句话,雾影直接将她从桌子上拎下来扔在地上。
“看见你,我就不用吃饭睡觉了,多谢师傅美意。”小东西脸皮极厚,说这么恶心的话也不带打草稿的,狡黠的抓了抓脑袋,才仰头望着雾影欣喜万分道:“那个女人真是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在阳光底下练武的样子,有多帅!”
“如果,你学不会叫她额娘,以后也不必跟我说话了。”雾影微微蹙眉,冷然而严厉的宣布他不容违逆的决定,然而,心里却因为她这句话掀起了一丝的酸涩,在阳光底下?自从来到主子身边,他便已忘了在阳光底下尽兴生活是怎样的感觉?
而今,因为眼前这个孩子固执懵懂的偏爱,他获得重归阳光底下的机会,然而,看着眼前这张美好干净,晶莹剔透的小脸,他想,宁愿从此永远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也不希望再看到她这般火热的目光。
小脸上灿烂的笑,骤然间敛去,紧紧咬着下唇,她在他的怒视下缓缓的低垂了脑袋,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小巧精致的手指,半晌才轻声问:“一直以来在脑海里根深蒂固的生活,忽然被打破,雾影,你不会害怕吗?”
他有些吃惊意外的看着她,她抬头望他,一双灵动而清澈墨色眸子里,惶恐不定的情绪那样的突兀而让人心疼。然而,片刻之后,他只淡淡道:“命运安排的东西,由不得你拒绝,与其徒劳抗争,增加无谓的痛苦,不如安然接受。”
“那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被我带入阳光下,黑暗里那个你真的有那么好?回忆里的那个根本不属于你的女人,就那么值得眷恋?”绵諾仰着脸,固执倔强的望着他,毫不客气的反驳,雾影气息一屏,目光复杂的落在她稚嫩的小脸上。
僵持的对望片刻,雾影低头苦涩的一笑,冷然道:“绵諾,你很聪明,知道怎样反驳我,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你,我是我,你的世界我不想多待,我的世界,也是决然不允许你涉足的。”
“阿玛的心在她那里,我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亲生父亲心里也只有她,你也对她念念不忘,连我也是她创造的,我恨这个女人!!!”绵諾在他无情冰冷的注视下,忽然间似乎疯了一般,语气狂乱且偏激尖锐,一双如墨的眸子微微泛红,倔强的瞪着他,“自从她出现,我的生活就完全被她占满,她到底是谁,她是谁啊!!”
失控的吼完,她仿佛再也没有力气一般,瘫软的滑落在地,小脸上的泪不断的滑落,仿佛已经压抑了许久,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如此汹涌着的痛苦伤感,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揪痛。
“绵諾……”他俯首想要抱她起来,可是,她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远,他无力的望着她孤绝无助的背影,想开口喊她,却发觉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那一个人这十年来确实一直占据着他的心,而这竟成为她的亲生女儿恨着她的重要理由之一,可是,他能对这孩子说什么呢,在她如此痛苦的情况下。
苦涩自嘲的一笑,回过头,绵庆也停下练武,正静静的望着他。“习武不专心是大忌。”雾影敛了情绪,神色冰冷威严的望着他,略带训斥的沉声道。绵庆看了看已经走很远的女孩子的背影,沉静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没说什么,便低头继续练习了。
是夜,处理完事情,雾影习惯性的在容韵窗外的树枝上守着,其实以她如今的能力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的保护,然而,在他心里却仿佛这十年的时间没有走过一般,她仍旧是那个武功招式很生疏,时常会露出脆弱无助的女子,需要他时刻不离身的守护。
晚春时节,今年的天气倒春寒现象较为明显,到了夜间春寒料峭,躺在外面的树枝上,衣着单薄,雾影便感觉一阵阵的冷气袭来,然而,他却没有用内力来保持体温,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茂密的树枝间。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屋里的女子正在灯下写些什么东西。
忽然树底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只低头淡淡扫一眼,便装作没看到,反而闭上眼假寐。有永瑢亲自教她这几年,绵諾年纪虽小,身手却也不差,很利索的爬上树,他以为她会吵醒他,或者做些其他什么恶作剧。
然而,等了片刻,她却没有任何动静,在他准备睁开眼的时候,一个温暖馨香的娇躯却缓缓钻进怀里,坐在他腿上,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低低的声音柔软而细腻:“这么冷这么黑,我来陪着你好不好?等我长大就带你走出这些黑暗冰冷,求你相信我好不好?”小孩子絮絮叨叨的说话,甚至对于他而言显得有些啰嗦,可是,字字句句却似有着奇异的魔力,都撞进他心里去。
胸口因为这个小小的身体,渐渐的回暖,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默默的运气内力,将小小的她温暖的护在胸前。努力逼缓了呼吸,害怕太过胸膛太过剧烈的起伏,泄漏了内心情绪的波涛汹涌。
他不是相信她,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内心这样的阴暗冰冷,早已为了爱一个人而残破不堪,再等着一个孩子长大,然后去培养这一朵尚未盛开的花朵,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也不需要。而她美如璀璨的夜明珠,他出了静默守护,什么也不想做,更不想靠太近,被那亮丽的光芒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