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回去?然后执行他们的阴谋?心中冷笑……
“一个时辰!过了,你就见不了明日的太阳。”他强调。
她是九死一生了……侬汶默然不语。
“走!”他喝,诸人散开,各自上马,他去扶了姝嬅上马……一阵沙石乱舞,他们从她身畔越过,从东边一小径走了,片刻间,销声匿迹,仅留空气中的尘土。
他们虽是东边离开,她不以为那就是生路……也有可能是故意引她上当的诱饵。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绕四周查看。
乍看之下全是杂乱石头,十五六块大石围绕,间隙是一骑足以通过的小路……方位,正东有一条路,正南分岔出两条,正西四块石狭窄的隔着三条,正北正对着石头,无路……其他,东北、西南等都各有路……西北是一片高低不平的石群,方才姝嬅就是坐在其中之一上头。
根本杂乱无方位可言……生平头一遭,她在阵法前,束手无策。
看了片刻,她坐到地上,回忆前番路途上的乱石,还有所行路线……沉思。
思索中不觉,时间过得快,抬头,日已过中……
还有大半个时辰,心中沉重……不觉额心凝满了汗……
叹口气……
面临死亡的此刻,对那个人不舍尤其深刻……还有腹中的孩儿……可怜他……永无见天之日……
还有父亲,她想父亲……
她跟父亲,跟阵法,如同生命般,分不开。
从小,没有母亲……父亲的兴趣是研究五行天数,跟着他,耳濡目染下,别人在玩乐年龄,她已在看兵书,学阵法。
父亲教她阵法,又准许她来陷害他。
跟着父亲,他们唯一乐趣就是玩摆阵。
每每父亲几日不归,她就摆了一些小阵在家,等候他。
多数时候是无功而返,不过……要是他不经意,让水小小泼了下,或让针刺了一下……他就会乐呵呵一整天,直说她可以出师了。
父女乐此不疲。
父亲自视甚高,红叶任何高官相侯来访,他都避不见面……有一回,红叶王下旨召见……他就连夜带了她,走避深山野林。
在深山,虽是过得困苦,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整片山上的草林石沙,都成了他们的游戏场地……几乎每天都要来场设阵解阵。
父亲精通奇门遁甲……任何阵法,他不过一瞥,就说……
“此阵不过如此。”
她记得他的语气,总是睥睨天下的傲然,还带着些孤寂的感叹……
此刻,若他在,他会怎么做?跟她一样束手无策?还是睥睨的说……此阵不过如此?
电光石火间,脑中一个熟悉影像闪过。
……父亲循循善诱的面容……在她脑中刻着……
他总是赢,赢了就洋洋得意的来番教诲……
除了指责她不努力,最常取笑的是,她天资不及他……长篇大论的,口沫横飞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
侬汶,方位很重要。
没有方位的阵法,如同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的阵,只是死阵,困不住任何人……
……
杂乱无章……杂乱无章……
是了,她也曾经如此。
十岁以前,她的阵法杂乱无章,用的都是出其不意的诡计,父亲每每看了都皱眉。
后来,她用阵,每每深思熟虑,阵型节节相扣……这么多年,她根本忘了耍戏般设阵的儿时记忆……
难道……
侬汶心中一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环视四周……
难道,他的杂乱无章,不是为了混乱视听……而是……他根本就不明阵法,此阵,只是一盘散沙,毫无方位可言?
父亲每每挖苦,她只能欺骗世人,不能混淆他。
没有方位,不过是欺骗愚人的把戏……父亲嘲笑的话,犹如在耳。
难道,他竟然是不晓阵法真谛的门外汉?
不会的……
她为自己的推测难以置信。
可,心中存了此念……这一看,逐渐理出头绪,阵型如同失了掩饰,如影随形现出原形……不过是个粗糙的阵……
豁然想到男人不经意带过的话……此阵,是我毕生心血,尚未有人能在无我带领下走出此阵……
心中更确定几分。
那个男人,赤舜,只怕没学过任何正统阵法,阵中,所有走向、曲折,都是他自己琢磨开创,确实别具一门,她几乎让他混淆了……不过,想来他没遇过真正高人,以为自己设阵当真无敌,充满了信心……
先前,妖霆湖的机关给她震撼极深,直觉认为,男子深藏不露,进而面对他所设的阵前,思前想后,想的太深,以致踌躇不前。
再回想,先前湖畔的杂石,撇开方位、五行,脑中立刻清明,那也不过是简陋而粗糙的阵,为的不过是迷人,阻碍路人前进。
不过,这人能自行琢磨出如此复杂之阵,和妖霆湖的机关……也算是鬼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