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他没有惊扰到树下的姑娘。
那姑娘靠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她苗条的身材与粗壮的树干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她看上去很是文静。她身上穿着的赤阳舵远程灵师的校服的长袍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这天气实在是热,这姑娘也就把长袍的帽子取了下来。
她的乌黑的头发被扎成了两根麻花辫,垂在身前。她戴着一副眼镜,这眼镜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一副一点装饰都没有的黑框眼镜。她的容貌不算出众,只谈得上是清秀,脸上没有什么太过碍眼的东西,眼神很澄澈,气质也算是很好了。
她正在看摊在她膝上的一本书。
其实这本书可以和仙儒九载修的教材相提并论——它们都差不多厚,而且都很学术。
相较之下,这本书还要略胜一筹,那砖书大部分都是文字,解读起来到还方便,可这书的插图很多,都是各种各样的阵法和一些特殊的文书,让人单单是看起来就脑仁疼,更别论是研究了。而且,仙儒九载修教材的装订风格还是按着云仙大陆一贯的风格来的,没有精装书,封面也不过是材质稍微好些的纸张,自然不是很重;至于这位姑娘手里拿的这本书,这本书的编者想让读者们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所以呢,整本书都很厚重——包括包装。
金辰曾经接触过这本书,也看懂了一些,但是,他看着还是感觉无聊得紧,看不了多久,上下就开始打架——实在是太无聊了!
可这姑娘看得津津有味。
金辰少舵主第一次觉得自己连个姑娘都不如。
“这位姑娘,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吗?”金辰问了一句。
那姑娘抬头,看见是金辰,却也没有眼冒桃心,只是浅浅道了一句:“可以。”
“多谢,”金辰抱着朱亥坐下,让朱亥靠在树干上,随后又打算与这位姑娘攀谈一会儿,毕竟,能把这样枯燥的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可不简单,“敢问姑娘芳名?”
“荷歌,十三岁,没有父母,只有姐姐桂云。”那姑娘没有抬头看金辰,而是继续看着她膝上的书,将关于自己的所有金辰可能会问的问题都答上了。
金辰知道,荷歌应该是不喜欢与人交流,也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就坐在原地调息,让自己尽量恢复最佳状态,顺便看着朱鹂。
荷歌一直在看书,时不时还拿出笔记录一些东西。
黄昏渐至,朱鹂也总算是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金辰在旁边,当然,也看到了荷歌。
“你是……桂云?你怎么会在这里?”朱鹂问道。
荷歌听到朱鹂的声音,仍是看着书,道:“阁下认错人了,我叫荷歌,桂云是家姐。”
“对不起,”朱鹂道了句歉,“你和桂云实在是太像了。”
“我和她不一样。”荷歌的双眼仍是盯着书。
朱鹂有些尴尬,忽然发现荷歌这个动作,便道:“荷歌姑娘,天色不早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还好吧,”荷歌道,“姐姐说,只有多努力,才能真正脱了奴籍,这双眼睛算得了什么?”
“荷歌姑娘,你不是脱了奴籍了么?不然怎么能够在这里呢?”朱鹂有些疑惑。
荷歌终于不再看书,而是看着朱鹂,道:“你和我不一样,自然不会明白。”
“抱歉……”朱鹂道,“我……”
“没事,别打扰我看书就好。”荷歌又低下头看书。
朱鹂拉了拉金辰的衣服,没有说话。
金辰倒是明了,他结了个手印。
荷歌身前顿时有了一个明亮却不刺眼的光团,正好照亮了书上的文字。
她看到这光团,倒是勾起一抹笑,转过头对金辰点了点头。
“荷歌姑娘,你要留在演武场么?”金辰问了一句。
这时候,演武场已经快要关门了。
荷歌抱着书起身,走出树阴,望了望天空,道:“不是还早么?”
“早?”金辰又看了看身上的计时用具,“还差一刻钟便至戌时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荷歌这才理了理长袍。
金辰看着荷歌的背影,问了一句:“荷歌姑娘可要留下来?”
“留下?”荷歌轻笑了一声,“少舵主可是想要我再次为奴?何必这般麻烦?”
“我是说,和我们一起留下来,我和朱鹂护着你。”金辰努力按下了心中因身份被识破而产生的惊讶,道。
荷歌走向她之前坐的位置,在经过金辰身边时轻声道:“多谢。”
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朱鹂要尽量让自己恢复,金辰也要修炼,荷歌还是在看书。
夜越发深了,渐渐地,天边最后一点红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和漫天深蓝色中点缀着的一轮残月。
荷歌觉得眼睛有些累了,便揉了揉眼睛。
一直坐在她身边修炼的金辰睁开眼睛,问了句:“荷歌姑娘,这光太亮了吗?”
“还好。”荷歌又低头看着书。
金辰却是又结了个手印,荷歌面前明亮的光团忽然暗下去许多,就像这夏夜中的萤火一般。
荷歌却是合上了书,也闭上了眼,道:“其实我有点累了啊。恭喜少舵主。”
金辰也是满脸喜色。
“恭喜你,阿辰。你的精神力又进步了啊。”朱鹂在一旁,倒是也看懂了是什么情况。
金辰没有说话。
或许是心中那一点点的虚荣心作祟,金辰在空中结了两个字——“谢谢”。
这字的光要亮一些,也就更加耀眼,照亮了三人的脸庞。
荷歌用手碰了一下这字,她碰到的地方便散开了,就像雾一样。
而她的眼中也闪过了光芒,就像是一颗陨星划过天际,她似乎是明悟了。
金辰将这二字散开,变为了漫天的小光点,就和传说中的流萤很像很像了。赤阳舵所在的地方气候不是很好,那里没有流萤。
“真的很漂亮啊。”朱鹂道。
“腐草为萤……这些‘萤火虫’很快就会消失吧?”荷歌感叹了一句。
金辰想了想,道:“我的极限应该是维持它们这样的形态一个时辰,不过还没有试验过。”
“真正的萤火虫平均可以存在五天,你能维持的时间还是短了些。”荷歌回忆了一会儿,道,“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白天几乎是看不到萤火虫的。”
金辰听着她最后硬生生憋出来的那句安慰,居然有些感动,道:“我会努力的。”
朱鹂在一旁,觉得有些尴尬。
“阿鹂,你要回去吗?”金辰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朱鹂看了看金辰,又看了看天空,道:“时间确实不早了,再晚些回去,桂云都要来找人了。回去吧。”
“那荷歌姑娘呢?”金辰又看向荷歌,问了一句,“你要回去么?你家住哪里?需要我送你一程么?”
“我自然也要回去了。至于家?你问的是什么家?是名义上的”,还是实际上的?”荷歌看向金辰,问道。
金辰有些疑惑,问道:“名义上的是什么?实际上的又是什么?”
“名义上的是弟子舍,实际上?地为席,天为被,四方为家罢了。”荷歌双手抱着腿,抬头望着月亮,道。
“那……”朱鹂将右手伸到荷歌面前,“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么?”
荷歌忽然笑了,她将右手搭在朱鹂的手上,道:“乐意之至。”
月光洒在三人身上,在地上勾勒出三个淡淡的影子。
三人便携手回了家。
金辰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而是跟着朱鹂,回到了舵主府。
自此,舵主府多了两人,不过仍旧没什么变化。
大少爷朱鹂一直勤勤恳恳的修炼,每年的试炼几乎都是压线过;少舵主金辰也很勤奋,可他的收获比朱鹂多太多了,他用二十年时间修炼到了七品灵仙境界,已经可以继承舵主之位了;荷歌也是修炼到了灵皇境界,在赤阳舵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这也让桂云脱了奴籍。
有人说,赤阳舵这一届的弟子是过往数百年来最优秀的。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匆匆二十载过去了,他们即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分歧——墨衣处弟子统试。
过了,便可以在墨衣处得个好职位,且会得到很多资源;不过也没有什么惩罚,不过是没有那些资源,非特殊情况不能待在墨衣处,且不能说自己是墨衣处弟子罢了,但是,即使不过,也可以在墨衣处担任一些基础的职位,后面也可以慢慢爬上高层的位置。
而且,可以过的弟子的名额是有规定的,这规定每年都不一样,但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这二者看上去差别不大,实际可是天差地别。
这回,可是要加油了!
不知是不是凑巧,这次的名额有三个,正好是金辰、朱鹂、荷歌这他们自诩的“铁三角”的人数,也就是说,有可能,过的三人正好是他们。
可参加试炼的人足足有一百个啊!
其实这次试炼可以说已经有两个名额被占去了。金辰是修为最高的弟子。荷歌修为也算顶尖,且她凭着那本枯燥的书很多蔷薇大陆的法术,这些法术在比赛中起到的作用可不小,且她的战术素养极好,能够将一招一式,一个走位镶嵌在最合适的地方,实战战斗力只比金辰弱一点点,可说是所有弟子最不想得罪的人。
至于朱鹂?那就玄之又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