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能算上晴好,不过,对凌华来说,今天的日子可算不上好——很久没有离开他视线的凌卿儿今天突然离开了!
不过,凌卿儿留下了一张字条,字条放在床头柜上,用凌华的杯子压住,没有一丝褶皱。
字条上面写着:
华哥哥:
卿儿今天想出去玩,华哥哥就不用来找卿儿了,而且,华哥哥不可能找得到卿儿的~嘻嘻~~~~
最爱你的卿儿
1542年7月7日
凌华攥着字条,指尖的力量穿过柔软的纸,竟生生在自己的掌心刻出几道红痕也不自觉。他一直紧攥着字条,连嘴唇也微抿住了。凌华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纸早已面目全非,如今又不断被揉成一个个新的形状,不断被授予一种种沉重的感情:思念、内疚、后悔……凌华想要通过纸,将自己此时的所有情感传递给写下这字条的人,让她现在回来,或许,让他知道她此时在哪里。
然而,凌华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难以找到凌卿儿。在应雀镇的时候,他可以根据以往的经验去凌卿儿常去的地方一个一个地方地找,或许在院子里,或许在镇上其他孩子在的学校里,或许在小树林里,又或许,就在凌华自己的房间里……可现在是在灵赋城,不止凌华人生地不熟,凌卿儿亦然。所以凌华与其说是担心自己找不到凌卿儿,倒不如说担心凌卿儿找不到自己,或者,是担心凌卿儿被其他人找到了……
凌华深吸一口气,没有出门,他决定在旅馆用精神力去探测凌卿儿的存在。凌华自然无法锁定一个人的位置,可凌卿儿与他相处接近十年了,彼此的精神波动都早已无比熟悉,且凌华曾经在凌卿儿身上种上过精神印记,要找到她自然是要容易一些,至少,在方圆十里内,他可以感应到凌卿儿的精神波动。
可凌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自己能够找到凌卿儿,且不说凌卿儿是否在他十里范围内,而且这么多年了,凌卿儿估计早已发现那个精神印记,那个精神印记的灵力早已没有多少了,若是凌卿儿想要抹去那个精神印记或是隐藏自己的精神波动,自然也是十分简单的。
凌华站在床边,将凌卿儿留下的字条捧到心口,似乎这样就能找到凌卿儿。凌华闭上眼,让自己的精神力散布到城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为了凌卿儿的安全,他必须这样做。
……
此时,临月筑内,慕容满月与罗夭对坐着,双方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好似只是单纯的欣赏风景和晒太阳。
可并不是这样。虽说临月筑景色秀美,一年四季亦是有所不同,可罗夭在此处待了二三十年,倒是感觉临月筑风景不过尔尔;慕容满月虽从不曾厌倦临月筑的风景,却是不敢多看,生怕哪一瞬间又睹物思人了;晒太阳更不可能,这晚夏的下午极热,一般人站上一个下午怕是就得中暑了,慕容满月和罗夭虽说修为不浅,不惧高温,可也不乐意在高温中待着。
终于,罗夭开口了,不过,她开口非但没有打破尴尬的气氛,反而使气氛更加沉闷,她道:“楼主,您想让我演谁?”
“什么?”慕容满月微微皱眉,“我让你演谁?你又不是演员,你只是我的侍女。还有,都说了别叫我楼主。”
“其实,你是我的阿夭,但是,我于你,又是谁呢。”慕容满月心中默道。
罗夭盯着慕容满月,道:“我总觉得你在通过我看着另一个人,说吧,他或她的特点,我演给你看。”
“你演不了任何人,”慕容满月看着罗夭,有些想笑,“你当好自己就行。”
罗夭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了敲门声。
罗夭看向慕容满月,见慕容满月点了点头,这才去开门。
“月儿,这么多年,你还在这里。”凌卿儿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庭中的慕容满月,径直走去坐在她对面,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茶具,“临月筑一直没有怎么变,你,找到她了吗?”
慕容满月看了看罗夭,凌卿儿心领神会,罗夭却以为是要她倒茶,连忙过来为凌卿儿道了一盏茶。
“还没有找到啊。这么多年了,灵赋楼来了那么多人,也走了那么多人,或许其中有她,只是我没有注意到,与她无缘罢。”慕容满月看着罗夭熟练地倒茶,别有深意地道。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慕容满月心道。
凌卿儿感觉到了慕容满月话语中的无奈,道:“你还好,无论十四年后怎么样,万象世界依旧会存在,万象世界的七大陆、四大海也还在,那时候,你可以继续找、继续等。而我十四年后必然是冰凉的——或是王座孤寒,或是忘川水冷。”
“这么快就要一千年了么?”慕容满月愣了一下,“我们也快找了一千年了,却还没有放下。”
“没有放下的只有你,我只是为了改写那个结局。”凌卿儿饮了口茶。
“是,我没有放下,”慕容满月道,“但你确定你真的放下了吗?总之,祝你成功改写结局,不要重蹈覆辙。”
“我有没有放下与你无关。不过,也祝你找到她。”凌卿儿看着罗夭,道。
慕容满月看着凌卿儿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道:“其实,你不应该在这里,或者,你不应该在万象世界。”
“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在我决定走上那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不会被万象世界所接纳。”凌卿儿对慕容满月凄然笑笑,“我们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人,逃过了生老病死的宿命,自然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的代价,是不被整个世界所接纳,你的代价呢?”
“不知道,或许是送了我千年执念,却将执念的源头收走了。”慕容满月凄然一笑。
虽说凌卿儿与慕容满月谈话的内容似乎很重要,罗夭却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什么也不想听到,听到了也要快些忘掉,这才是在大人物身边的生存之道。外面有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慕容满月身边这侍女的位置,一旦到了这位置,几乎便可以以灵赋楼楼主之名下一些命令,并旁敲侧击对慕容满月提些建议,改变她的想法。可罗夭知道,慕容满月尤为讨厌的,便是别人多嘴,尤其是不该多嘴的人乱说,更讨厌的,便是不该多嘴的人在别人的指使下多嘴。罗夭一直以为,她能待在慕容满月身边,拥有慕容满月的信任的原因是这样的:从小时候就在慕容满月身边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便是她对慕容满月的生活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兴趣,对慕容满月也是最忠心的,不会对灵赋楼的事宜有影响,可她是临月筑中慕容满月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凌卿儿也注意到了罗夭的情况,通常情况下,侍女都会把这些记下,以在其他人面前地位更高,罗夭却没有这样做。
“阿月,他来了,我去找他了。”凌卿儿站起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描摹她的轮廓。
凌卿儿走到罗夭身边,低声道:“蛮聪明的嘛。”
“多谢夸奖。”罗夭把头埋得更低,低声道。
凌卿儿走出门,来到灵赋楼外,灵赋楼外有无数摊点,卖的东西良莠不齐,“钱能验货”这句话在这里没有多大用处,可能捡了天大的便宜,也可能用了很多钱,买了一文不值的便宜货。在这里,机遇与风险是并存的。
灵赋楼对这些摊点的存在还是比较支持的,只要缴纳一些钱就可以摆摊了,不过如果惹了事,还需要赔偿。
这里名为灵赋市。
凌卿儿来到这其中一个摊点前。
“老板,这发卡怎么卖?”凌卿儿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发卡,做工精致,大多数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都会喜欢。
老板是个大约三十岁的女子,穿得不算华丽,但也不寒酸,脸上一直挂着职业的笑容,看来已经经商多年,却没有太大成果。
老板看了看发卡,道:“十二个铜币。”
十二个铜币买一个发卡,不算贵,大部分饰品都是这个价格。
“那好,我买了。”凌卿儿取出十二个铜币放到老板手中。
老板看着凌卿儿的神情,问道:“小姑娘,需要我帮你别上吗?”
“不必了,”凌卿儿将发卡攥在手中,对老板笑笑,“有人帮我别。”
“卿儿!”凌卿儿忽然听到有人唤她,转过身去,果然是凌华。
凌华找到凌卿儿,心中不知多少情感,最终化为一句三分不悦,三分担心,四分高兴的话:“卿儿,总算找到你了!你跑哪里去了?以后要小心,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乱跑了。”凌卿儿对凌华吐了吐舌头。
见凌卿儿如此,凌华心中的不悦顿时消了大半,没有再说话,只是揉了揉凌卿儿的头。
凌华看着凌卿儿旁的老板,又看了看老板的摊子,感觉有些奇怪。老板的摊子在灵赋市算是很好的位置,在这种位置,通常都是卖些灵物,即使不是卖灵物,也是卖些赚钱的物件,饰品赚的钱较成本来说比较多,可卖价低,这个位置需要缴纳的钱比其他地方多很多,卖饰品估计连本都回不了。凌华虽说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了解,但在凌家的时候,凌华会帮着打理一些事情,自然知道这些常识。通常来说,人流量越大的地方地价越高,自然需要更多的钱,老板这样,显然不符合经商之道。
“华哥哥,”凌卿儿把手在凌华面前晃了晃,“替我把发卡别上可好?”
说着,凌卿儿把发卡递给凌华。
“嗯。”凌华接过发卡,打算给凌卿儿别上,忽然发现凌卿儿头发有些乱了,索性将凌卿儿头发打散,重新为她梳了个发型,这才为她别上发卡。
凌卿儿对凌华嫣然一笑,道:“华哥哥,你看,卿儿好看么?”
凌卿儿穿着黑色连衣裙和黑色的鞋子,凌华也为她束了一个优雅而不失可爱的发型,配上白色的发饰,让她宛若谪仙女一般。凌卿儿对凌华的笑向来都是发自内心的,就如春天的樱花般绚丽,一笑之间,竟让凌华失了神。
凌华对凌卿儿道:“自然是好看的,在我心中,卿儿最美。”
凌卿儿的笑更美了。
满城繁华,不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