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四日,凌华和凌卿儿也迎来了双人赛。
凌华体内金蚕蛊的毒已经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尉迟啸天似乎还打算将最后一点蛊毒留在凌华体内帮他后天提升灵魄属性。凌卿儿也没有在与施绝的对战中消耗太多灵力,在此次比赛中,几乎是拥有全部实力。
反观他们的对手,仅有一人达到灵宗,而且不过是初晋灵宗,应该还是到了灵赋楼才晋升的,好像还是用药物提升的,根基不稳,无法发挥出全部战斗力。凌华即便是月余前刚晋升灵宗时,也比他要强些,何况已过去那么长时间,实力更是今非昔比,对付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在比赛台上,凌华护着凌卿儿,自己冲向对手,虽是以一敌二,却是颇为游刃有余。
这一场比赛,凌卿儿几乎没有出手,不过是坐在擂台上,弹了一首曲子。弹拨出最后一个音节的同时,凌华那边也正好结束战斗,凌华转过身来,凌卿儿正好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凌卿儿将玉手轻轻压在琴弦上,止住余音。待得余韵尽止,这才盈盈起身,握住凌华伸过来的手,下了擂台。
“华哥哥。”下来擂台,凌卿儿抽出与凌华相握的手,转为挽住凌华的手臂。
凌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凌卿儿的头,道:“卿儿,怎么了?”
“明天没有比赛吧,”凌卿儿抬起头,望着凌华,“华哥哥陪我在灵赋城逛逛可好?”
“这……可明天要为后天的比赛做准备。”凌华犹豫了。
“不过是晚上那一会儿啦,不会耽误华哥哥多少时间的。”凌卿儿抬起头,冲凌华眨了眨眼,拉着他的手晃荡着,“华哥哥,好不好嘛……”
凌华此生最怕的便是凌卿儿,只要她稍稍卖个萌,发个嗲,他便招架不住;只要她稍有不适或是不安全,他便心急如焚。想想,这也是他此生的软肋吧——不忍除去的软肋。
看着凌卿儿的面容,凌华的心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去了,只得无奈道:“好吧,不过,只有那一会儿。”
“华哥哥最好了!”凌卿儿给了凌华一个大大的拥抱。
凌华楞了一下,随即也抱住凌卿儿。
凌华总是要早些回旅馆,因为急着炼化那金蚕蛊的毒,虽说蛊毒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若是长久都不去炼化,却是极易被蛊毒潜移默化了心性,变成正道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
前脚刚走出灵赋楼大门,便听有人在唤他们:“凌华公子,凌卿儿小姐,且慢。”
“何事?”凌华转过身来,见唤他之人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女子,典型的家仆装扮,却不似普通家仆一般低声下气,也无那种仗势欺人惯了的家仆一般的骄纵,身上的衣服料子也算得上是不错,想来是哪位灵赋楼中地位不低的前辈的贴身侍女吧。
“凌华公子,”那侍女对凌华行了一礼,道,“楼主请二位于酉时在临月筑一叙,还望赏脸。”
这侍女口中的“楼主”不可能是慕容满月之外的人。凌华是有些讶异的,他从未想过慕容满月居然会邀请自己与凌卿儿一叙,甚至,就算慕容满月只是注意到了自己,他也会感觉自己在做梦。可慕容满月的邀请,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且去临月筑一坐,未尝不是好事,说不定能得到慕容满月的指点。对于凌华来说,这比尉迟啸天的指点更有用些,毕竟尉迟啸天再强大,终究是灵兽,灵兽与人类的修炼法门有着诸多不一,相较之下,慕容满月虽要弱些,对人类修炼法门的领悟,比尉迟啸天要深刻得多。凌华略一思虑,道:“慕容前辈之邀,何有不去之理?”
“二位可莫称楼主为前辈,楼主此生,最不愿别人叫她前辈了。”那侍女看着凌华与凌卿儿,叮嘱了声。
凌华心道:这慕容楼主真真是奇怪,不愿别人唤她前辈。凌华越想越想不通,便问那侍女:“慕容楼主为何不愿别人唤她前辈?”
“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介侍女,虽与楼主较为亲近,许多事情却是不知的。若是知晓的东西太多,反而不似现在这般快乐了。”那侍女一笑,或许是真的不知道罢。
凌华笑了笑,对于侍女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极为赞同的,人在这世界上活着,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东西为好。
凌华不再刨根问底,只说了句自己一定赴约,便离开了。
酉时很快便到,凌华和凌卿儿走了许久,来到了临月筑,临月筑是建在湖畔的一座小亭子,四周还有不少小园林。来到临月筑,凌华和凌卿儿正为临月筑风景之美而慕容满月却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来了?”慕容满月的声音响起,清寂如星。
凌华忙道:“来了。”
“来了便好,”慕容满月的声音依旧动听,“罗夭,你退下吧,我要和他们说说话。”
“是。”那领他们上临月筑的侍女道,原来,她叫做罗夭。
慕容满月不再说话,而是望着远处的山,临月筑之中,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寂静。
许久,凌华打破了这寂静:“慕容前……慕容楼主,请问您叫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陪我看月升吧。”慕容满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慕容满月望着那一片山,凌华也望着那座山,凌卿儿亦然。
不多时,月亮便升起来了,是半月,不算多残缺,也算不上圆满,却是很美。
月亮越来越高,倒影也在江中变化,渐渐地,到了临月筑前面。
月亮的清辉洒在慕容满月身上,一袭白衣好像更加纤尘不染,金发的颜色看上去却淡了些。
渐渐地,夜深了,月也不知是落山了,或是被云雾隐了去,不见了。
“楼主,更深露重,若要说话,可否回屋子里?”罗夭的声音传来,她来了。
罗夭手中拿着大麾,来到临月筑。
罗夭正准备给慕容满月披上大麾,慕容满月忽然道:“回屋吧。也不说事了。”
“好。”
走廊上。
“楼主,您只是让他们陪您看月出?”
“嗯。”
“楼主,自我跟着您以来,您便每天晚上到临月筑去看月出,有时会与我一起看,即便不与我一起看,也不让我走远,好像想要我也看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喜欢而已。”
喜欢而已……那个人喜欢……仅此而已……
“那……这么久了,您哪儿都没有去,是不是在等谁?”罗夭问道,她从未见过慕容满月离开灵赋城。
“我谁也没等。”慕容满月道,这句话的语气与平常一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随即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不过,是在守着自己的痴念罢了……而且,那个人已经来了……”
看着罗夭的样子,慕容满月突然想起来了很多事情,鬼使神差地,她对罗夭道:“不要叫我楼主,叫我阿月。”
“啊?”罗夭有些惊讶,若不是慕容满月的声音、气息与平日里无异,她定要以为慕容满月被人夺舍了,不过想了想,楼主这么强大的人,怎么可能被人夺舍,只得乖乖唤道,“阿月……”
同样的容颜,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甚至,连气息都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听见她唤她阿月,她却高兴不起来?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罢。不过想想这也是自己做的孽,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封了她的记忆,又用一魂一魄让她能够转世重生,想着,她应当是喜欢普通人家的生活罢,便让她投到普通人家。看着她嫁人、生子,心中颇为不甘,却想着她高兴就好,一世世地痛着,很想哭,看着她笑,又很高兴。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便建了这灵赋楼,想着能够拥有些自己的资产,能够买下一些东西。她没有力量让她投胎到她身边,只能一世一世地去找她,然后,买下她,无论多贵。若是不肯,即便是诛了她全家,只留得她一人恨自己也罢。只要她不再嫁人,只要她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便好。
自己很喜欢她,想让自己在她的心底里占得一点位置,却只能通过让她恨自己,或是拥有她,让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些方法来达成。
自己很看不起自己,明明知道的,虽然她每一世都叫做罗夭,却不是那个罗夭,但还是如同饮鸩止渴般地想要靠近她,拥有她。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反正心里早被她搅得一团乱麻了,冷静、理智什么的,又有何用?
自己最想听见的,应该便是她唤她“阿月”了吧,可每一世,不是她从未见过自己,便是唤自己“楼主”,终究是生分得很。
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想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知道她在想,自己很强大,不可能被夺舍时,唇角却浮起一丝苦笑,自己的确很强大,却已经被夺舍了——被那个自己日思夜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夺舍了。自己的脑海,心田,到处都是她。
“楼……阿月,怎么了?”见慕容满月将手放在自己头上,罗夭问了一声。
慕容满月深吸一口气,掩住所有情绪,让自己变成那个冷静、理智的灵赋楼楼主,道:“没什么,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