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是阳光明媚,弥漫着浓浓热意的午后,到了下班时间却被厚重的云层覆盖,更是教人透不过气来。一时间狂风大作,卷起了树叶、沙石叫嚣着,一道闪电如同利剑般划破了天空,紧接着是天崩地裂般的声响从空中传来,乔桑榆连奔带跑地刚到了车站,“啪嗒、啪嗒”豆大的雨滴仿若是从天上倾倒下来一般直直落下,击打在地上,不多时路面上一片水气腾腾,世界朦胧了起来。
也许司机也对这场突如其然的大雨没有准备,早就该来的公交车竟迟迟未来。乔桑榆只能躲在公交站台上,雨滴随着风斜斜地吹入片瓦之地,将她长裙的下摆打湿。
不远处一对情侣盯着一件西装朝这边奔了过来,在看见已经挤满了人的公交车站台后,顿顿脚步。接着那个男孩拉着女孩的手挤到乔桑榆的旁边。尽管他们俩个已和连体婴儿般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找不到一丝缝隙,但是那个男孩不是小说中清瘦的男主角,那女孩更没有盈盈一握的细腰。客观地来说占用了不小的容积。
站台上的人对这两年轻人侵占地盘的行为或用眼神,或用拧起的眉头,或是用简短的\"啧\"表达着自己地不满,却没有组织强有力的舆论力量对这种“侵犯领土”行为进行谴责。而在发现他们站在外围事实上为他们遮挡了不少雨水,却没有对他们现有的空间造成太大的威胁时,仿若这对年轻人早已经站在这儿了。至于那个几乎被挤到外面去的乔桑榆,就不是大家关心的事情了。若是乔桑榆奋起反抗,或许还会有个别血液中还残存着丁点热血的人会声援两声。可是自己都不做声,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帮忙呢!又不是危害社会的行为需要大家见义勇为。
雨水顺着檐边形成雨线落了下来,即使她努力将自己缩作一团,还是难逃晕湿上半身的命运。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伸手环住了手臂,抿了抿唇,再朝着车来的方向张望,透着朦胧的雨帘,依旧没有发现公交车的身姿,雨没有消停的架势,她想她应该打车回去了。
而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每当有空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总有脚步比她矫健、反应比她迅速的人冲过去,将车门拉开,“砰”地关上,动作流畅娴熟。司机果断地启动车子走了,根本不留任何机会去申诉她是先扬手的。
一阵阵的狂风吹来,早已退去了夏日的热辣,取而代之的是凉意。吹在身上不由地感到几分冷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来回去该煮碗姜茶喝了,要不然肯定感冒。对了,家里还有没有生姜。也不知道楼下超市有没有地卖。不然去菜场买菜也是个难事。
正当习惯性地开始思绪飘散时,一阵喇叭声将她拉回狼狈的现状。抬眼看去,一辆黑色的名牌跑车优雅地停在路旁水坑边,那个车头上的标志很眼熟,是玛莎拉蒂,还是保时捷?她不确定。而车上那个对着她微笑的男人也很熟悉,似乎都在哪里见过,却又都尘封到记忆里去了。
车上的男人对她的呆楞很不满意,摁了摁喇叭:"怎么不认识我了,乔桑榆。"
乔桑榆怔然地看着他,有些东西就像是天边的闪电般破土而出。雾气氤氲中分明很近却又很远,瞧不真切。
“怎么,不认得我了。”车内的男人倒也不觉得尴尬,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李梓昊。”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吐槽道,“你不会老套到失忆了吧。”
“这是我的朋友,李梓昊,昊子。”不知为什么耳边居然会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心头猛地一颤。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两下,并没有回答他。
李梓昊对她呆傻的行为拧了拧眉头,终究察觉到她离落汤鸡一步之遥的窘境:“行了,外面雨大,你先上车。”说着就欲俯身去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
风吹来,把她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身体微微一震,嘴角扬起些许微笑,拒绝道:“不用了。车子马上就来了。”
李梓昊以往就对她这样扭捏的性子冠以“矫情”,没想到几年不见,还是一般的德行。可是毕竟认识了这么些年了,也不能任由她一个人在雨中淋着,眉头清浅地皱了皱:“行了,我送你回去还不行吗?”
“真的不用了。”他那么昂贵的车子,再看自己一身的狼狈,坐进去怎么看都是对车子的糟蹋。于是摇摇头,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你。”
李梓昊眼睛直视着她,乔桑榆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脚。
不过一个人的运气真的不可能一直坏下去的,就在乔桑榆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公交车终于出现了。因为脱班了,车内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了。若是换做平时,她是绝对不会去挤地。可是现在室外太过寒冷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样的境况。和他打了招呼:“不好意思,车子来了。我先上车了。”勉强算是点头示意,不待他回答,就直接撒腿跑了。和一群人展开“肉搏战”,即便是被推搡地难受她也是迎难而上。终究在“沙丁鱼罐头”的车厢内贴着车门取得了一席之地了。
车子启动了,乔桑榆眼角余光瞥见了依旧停在那儿的跑车,然后渐行渐远,转角,再也瞧不见了。她不自觉地大大舒了口气,努力挪动了身体,试图让自己站得舒服些。
公交车远去,李梓昊对着反光镜上照了照,难道几年不见他就成了牛鬼蛇神了,让她落荒而逃。而镜子中反馈出来的信息是,他并没有被时光那把杀猪刀给摧残的面目全非,而是添加了不少男人魅力。自恋地抹了把下巴,撇撇嘴,没眼光,性子还那么奇怪。真是的!发动了车子回去了。
当他接到夏仲译电话的时候刚刚回到宾馆,他们简单说了下工程的进度,同时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就在要挂电话的时候,李梓昊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夏仲译不以为然地调侃道:“谁呀,又是准备祸害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了?”
“去你的。我就是这么一个危害社会安定的份子呀。”李梓昊没好气的说。
“危害社会倒称不上,就是不知道要伤害了那个好姑娘的琉璃心了。”夏仲译状似扼腕地感叹道。
“你去。”李梓昊啐道,“好了,不和你瞎掰了。”正色地说道,“我今天见到乔桑榆了。”
“谁?”夏仲译不敢置信地扬声再次确认。
“乔桑榆。”李梓昊重复了遍,又怕他不知道是谁,解释道,“就是那个和宸子好过的女人。乔家那丫头。”
夏仲译当然知道是谁啦。其实秦哲宸的女人不少,但是他们兄弟却对这个女人印象分外深刻:“她现在干嘛呢?”
李梓昊朝天翻了个白眼,郁卒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她干嘛呢?”那个女人宁愿当肉酱都不愿意享受。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他怎么说也算是风度翩翩五好青年。
“你没和她说话?”
“怎么没有?”李梓昊郁闷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满地说道,“她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活该宸子瞧不上她。”
夏仲译不认同地轻咳了两下,询问:“那你和宸子说了吗?”
“没,宸子都把她给甩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梓昊不甚理解。女人如衣服,前女友就像是丢到垃圾桶里的破衣服。高档服装店里又不是没有好衣服了,干嘛去干垃圾回收的事情。
夏仲译沉默了下,提议:“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告诉宸子一下会比较好一点。”
李梓昊愕然:“干嘛,宸子难道还想着她。”
“那你干什么要和人家搭讪呢?”夏仲译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他还不了解李梓昊吗<span style="background:#ffff66">?</span>他喜欢和女人搭讪,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除了前女友这种称谓的漂亮女人,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李梓昊哑然。虽说这些年他们都没有提过她,秦哲宸更是似乎把她忘在脑后了,可是他们是什么关系,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人,他们隐隐都觉得他心里还是有她的。所以他才会留意到站在公交车站的乔桑榆。抿抿唇,眸中闪过一抹沉思:“行,那我告诉宸子一声。至于他怎么想,就他自己决定了。”
回到家的乔桑榆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先是去洗了个澡,然后去厨房做了熬了生姜红糖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电视打开,恰好是一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玩做一团,观众时不时爆发响声,还有电台配得音乐,甚是热闹。她找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端着热腾腾的红糖水,冒着热气,猛地灌了一大口。生姜的辛辣直冲舌尖、鼻腔,刺得眼眶直发酸。合上眼,大无畏地将整碗都喝了下去。鼻尖、额头泛出了细密的汗珠。取过手边的毛毯盖在身上,身体蜷作了一团,这样暖和安稳多了,窗外的风雨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经过昨晚风雨的洗礼,今天清晨的天空分外蔚蓝,浑然不见半丝阴霾,阳光还不炙热,带着慵懒的暖暖。乔桑榆抬头看了看天空,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唇瓣微微翘起,又是一天开始了。
到了学校,已经有不少老师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讨论着。话题自然是昨天校长在全体教职员工大会上宣布的和西部希望小学手拉手的活动,需要挑选一批优秀教师在下学期去进行交流学习。大家显然都不想成为校长眼中的优秀。这不昨天消息一出就炸窝了,那热闹劲头延续到今日势头依旧不减。
乔桑榆觉得这种事挑中谁就是谁了,多说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并没有去凑热闹,还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落在其他老师的眼里就成了淡定了。和她执教一个班的数学周老师靠了过来,用手捅了捅她,压低声音:“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我可是听说了。”环顾了下四周,看没人注意她们,神秘地说,“我可是听说了,好些人已经开始找门路了。”
“哦。”乔桑榆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这个不用想也能知道。
周老师朝着老神在外的她翻了个白眼:“你愿意去那地方吃沙子呀。”学校挑选成家立业的老师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学校就那么几个年轻老师,别人找了路子。那倒霉事不就要落在她的头上了。
“这个我听学校的安排。”乔桑榆知晓他的好意,微笑着说。
“你啊。”周老师不赞同地拧起眉头,“得,就当我白说了。”
乔桑榆从包中取出一个饭盒递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周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这个是我给云云做的蛋糕,你拿回去给她尝尝。”
周老师推拒:“那怎么好意思呢,云云都不知道吃了你多少东西了。”
乔桑榆直接将饭盒放在了她的手里:“云云这么可爱,我喜欢她。再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也亏得云云没有嫌弃。”
周老师笑靥如花,也就没有再推辞:“什么不值钱,可比外面卖的那些贵的离谱的东西好吃多了。也就是你能干才能做的出来。以后啊,谁要是娶了你,那才是真正有福气呢。”
乔桑榆笑笑,没有应答。
既然话都说到这边了,周老师免不了又要八卦地询问:“对了,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周老师。”乔桑榆很无奈地唤了声。是不是广大妇女同志享受过了婚姻的酸甜苦辣,就都想把别人也给拉进这个围城中去呢。
周老师对她这种非肯定的回答不满地说:“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情,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要是没有,我就给你介绍一个。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我表姐家隔壁的那个男孩子吗?人家挺不错的。”
乔桑榆满头黑线地瞧着周老师热情地开开合合的嘴唇,无奈地轻轻挑挑眉毛。这又是要说到什么时候。
显然她今天的运气不错,没等周老师说完逼问答案,就听到学生在门口敲门:“周老师,吴小宇和赵婷婷吵起来了。”
周老师顾不上媒婆这个兼职了,闻言松开乔桑榆就跟着学生去班级一看究竟了。
乔桑榆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松了口气,稍微收拾了下也去自己的班级看一下。免得一会周老师回来意犹未尽地拉着她接着说。
李梓昊一大早起来,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在屋内转了好些圈才决定拨通了秦哲宸的手机。好半天都没有人接,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昊子哥?”
李梓昊愣了愣,明白过来是秦哲雅的声音:“小雅,怎么是你,宸子呢?”
“昨天丁丁拿手机玩,我哥把手机给掉在家里了。怎么了,昊子哥找我哥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李梓昊迟疑下,话锋一转,“哦,没事,就是打个电话来问问。”
打电话来问问,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李梓昊了,根本就不是会无聊到打电话来问问的人,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呢。秦哲雅自然不可能就让他这么蒙混过关:“昊子哥,你别装了,老实说是怎么回事?”
“真没事。”李梓昊垂死挣扎,可听地就是缺了底气。
秦哲雅声音沉了下来:“昊子哥。”
李梓昊也同样交接秦哲雅的德行,若是她想要知道就一定要知道,不然能把人给烦死了。李梓昊头皮发麻,摄于她平时的淫威,妥协:“好了,就是想要告诉你哥我见到乔桑榆了。”
“乔桑榆?!”秦哲雅乍听消失了有段时间的名字,吃惊地重复道。
“嗯。”
“就为了这个事。”秦哲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闲了,有些不信任地确认。
“是啊。你说我能骗你嘛。”李梓昊连忙表白自己。
“你可真够无聊的。”秦哲雅讽刺道。不过就是遇到他哥的前女友,还要这么巴巴地打电话过来。
李梓昊囧然,他怎么就无聊了,还不是为了她哥吗?不过这些可没法和她辩解,不然还不得要被她怎么嘲讽呢,自嘲:“是,这不是闲的嘛。”
“行了,我要去照顾我儿子的。这件事我会和我哥说的。”秦哲雅还是答应传话了。
“那行,麻烦你了。”李梓昊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可一定要说的。”
秦哲雅不耐烦:“知道了,你有完没完?”
“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李梓昊讨好地说。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是机械地“嘟嘟”声了。
李梓昊拧着眉头看看手机,这什么脾气,也不知道她老公是什么眼神,看上这样的女人。不过这个课题不在他的研究范围之内。而是查看了下自己的行事历,尽管自嘲无聊,但是还是决定将无聊进行到底了。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后,开着车又去了昨天见到乔桑榆的附近转悠了几圈。当然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巧事了。接下来几天,他又是抽空去碰了运气,显然运气不佳。而秦哲宸那边过去好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自己这么热心倒是像秦哲雅说的“无聊极了。”他又不是那啥,没道理皇帝不急,他上串下跳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也就把这件事给丢开了,专心处理正事。工作一结束,就动身回去了。乔桑榆的事情完全被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