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艳茹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呼吸一窒,双腿一软,向后踉跄了两步,手里的购物袋猛然掉落在地上。
幸好周晓雨及时伸手搀扶,才不至于跌倒。
而一旁的牧锦年则像是步下生根,再挪不动半分,幽潭直视着韩一芊的方向,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眼底的陌生,也是那从未有过的冰冷!
看着他一脸陌路人的表情,刚刚还纠结要不要跟装作不认识他的韩一芊松了一口气,他和她本就再无瓜葛,自然也就连个招呼都可以省略。
只是不知为什么,韩一芊的心底隐隐有那么一丝失落,还有那种和曾经夜夜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人再次直接碰面的感觉,让她难以言喻。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然而这团诡异似乎只有侯艳茹和韩一芊能够察觉得到。
周晓雨和尚志远都喜气洋洋的为韩一芊夹着菜,牧锦年则坐在饭桌旁边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作为姐姐的周晓雨由衷的笑着举起红酒杯,开心的敬韩一芊,“芊芊,欢迎回家!”
“谢谢!”韩一芊微笑着举杯,星眸的余光划过牧锦年波澜不惊的脸庞,不经意的说:“小时候我们在是不是在尚叔叔家见过面?”
“是啊,你搬来姨妈家的时候,我爸妈着我过来看你,那时候的你好漂亮的,现在更漂亮了啦!”周晓雨回想着第一次见韩一芊的情形,发自心底的开心言语于表。
“你也是!”韩一芊从脑海中搜索出关于周晓雨的记忆,她那时候已经快十岁了,带着粉色边框的眼镜,文文静静的,站在侯艳茹旁边吃水果。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似乎更像只没有蜕变的丑小鸭,与美丽无缘,而今时今日,她就像是完成了完美蜕变的白天鹅,优雅端庄,漂亮贤淑,具有一种知性的美。
始终没有来得及说话的侯艳茹,突然也举杯,眼神复杂的看着韩一芊,脸上却挂着慈母般的笑:“芊芊,阿姨也敬你,欢迎你回家!”
韩一芊心里闪过一丝冷笑,没有说话,淡笑举起杯,等待着她的下文。
“芊芊,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阿姨对不住你!阿姨这些年来一直愧疚,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没有拉好你的手,害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多怪阿姨不好……”侯艳茹貌似说到伤心处,一只手情难自控捂住嘴,低下头去,另一只手手上的杯子依旧举着。
语气哽咽,声音悲戚,泪眼婆娑,满脸歉意,真是******好演技!
尚志华心疼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姨”韩一芊就连自己也诧异了一番,能把这两个字叫得如此亲切,“您别这么自责,我从来没怪过您,一分一秒都没有!”
侯艳茹怔了下,瞬间是涕泪横流啊,楚楚的点了点头:“好孩子,阿姨对不住你!你别记恨阿姨就好!”
“阿姨,您多想了,您有什么能让我记恨的呢!”韩一芊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却别有深意,脸上笑的和煦如花却暗藏玄机,心底的最深处的怒意淹没在眼底。
“这位是?”韩一芊指向始终在打量自己的牧锦年,转移了话题,她怕再这么演下去,自己会精神分裂。
“哦,看我真是的,看到你只顾着高兴了,却忘了介绍”侯艳茹滴水不漏的完成了她的表演,看着牧锦年,一脸的骄傲,语气中充斥着荣耀,“他是牧锦年,牧氏集团的总裁,是你晓雨姐的……?”
“朋友。”牧锦年淡淡的开口接道,表情莫测。
此言一出,周晓雨和侯艳茹两人都诧异的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人之前不是说会考虑跟婚事么,怎么今天又成了朋友了?
而牧锦年却气定神闲的往着韩一芊的眼睛,带着让她无可躲避的审视,似乎要将她看穿,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韩一芊故作镇静的喝了口茶水,她不是没有看到周晓雨和侯艳茹脸上扭曲的表情,由此可以推想牧锦年在两个女人心中的重要性,心底飘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快感。
尚志远并未察觉女人之间细小的情感波动,郑重其事的举起酒杯,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恳求,“锦年,芊芊现在在宋淮南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叔叔知道你跟他的交情,请你……?”
“叔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牧锦年盯着韩一芊的眼睛,把“照顾”两字说得格外清晰。
酒过饭饱,尚志远还是舍不得韩一芊走,韩一芊说她作为新人要给前辈一个好的工作态度,下午不能再不去上班了,明日再来看他,再加上牧锦年说下午刚好去找宋淮南,可以捎着她,尚志远这才放行。
看着今天牧锦年亲自开车,韩一芊不想坐在副驾驶的意图很明显,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后车门,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抬眼对上牧锦年深不可测的双眼,硬着头皮坐上了副驾驶座。
一路上,他都一直抿着唇开车不说话,直到车子拐出了居民区再看不见送行人的影子,牧锦年忽然猛地踩下刹车,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韩一芊的头推向了玻璃窗。
‘嘭’的一声,韩一芊倒吸一口气,吃痛的揉了揉火辣辣的额头,转头看着他,星眸如火。
这男人有毛病吧,好好的突然急刹车!
“疼么?”他看着她,狭眸微眯,冷冷的问。
“你可以自己撞下试试!”韩一芊压抑住怒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知道牧锦年是侯艳茹相中的外甥女婿之后,就不由自主的对他充满敌意,在他们还是那种关系的时候,韩一芊从不会这种态度对他的。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一芊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我说的你就信么?”
“那好,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狐疑的看着她:“你在认识我之前,是否知道我和这家人的关系?”
韩一芊轻蔑的干笑了下,他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不答反问,“那么,也我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你夺走我初夜之前,是否知道我和这家人的关系?!”
牧锦年被她的伶牙俐齿给堵得皱起了眉头,认识她一年多,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往常要么就是低眉顺眼的“您来了”或是柔媚婉转的“求您轻点”,没想到结束了关系之后变得这么出息,竟然学会顶嘴了!
韩一芊一定不知道她此刻无所畏惧的样子是有多么想让人按在身下碾碎她所有的孤傲和冷静!
牧锦年按耐住心中的烦躁,眸光审视的看着她,“那么这么说,你第一次见我时说你父母双亡还有弟弟需要交学费求我包下你是真话?”
“是真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为了贪图虚荣去编造谎言欺骗你?”韩一芊轻哼一声,一脸鄙夷的嘲讽道。
“呵!”牧锦年怒极反笑,谁******都知道夜总会里的女人说的没有几句实话,个个不都是说自己出卖色相,实属无奈,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被人逼债。
“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再次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可是我也不想啊,这只是巧合! 所以呢,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纠结过去怎么样了,我们应该接受这个事实,翻过那一页,往后看,毕竟你我都有各自的生活!”说着拎着包,准备下车。
她可不想被被牧大总裁送到事务所门口,会折寿的!
伶牙利嘴的气势,再加上一口一个你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洒脱态度,把牧锦年给气得胃抽抽的疼,努力平抑着情绪,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不说‘您’了!”看来还真是长本事了!
韩一芊一只手伏在车门上,挑了挑眉,很气人的回了句:“不是你定的规矩吗?”
顿了顿,故作恍然大悟般的补充了句,“哦!对了,我觉得应该提醒下,现在我们之间没什么规矩了!”
牧锦年气的脸色铁青,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女人敢如此的挑衅他!而且还是一个他曾经圈养的他认为是软弱乖顺的小金丝雀!
在今天之前,如果说牧锦年一点也不了解韩一芊的话,那的确是真的,因为在他看来,女人从来只是个泄欲的工具,她也不例外。
但如果说生性敏感,情感细腻的韩一芊一点也不了解牧锦年的话,那就有点牵强了,一年多的相处,她深知这个在床上控制欲很强的男人,在生活中似乎也应该是这样的,他不会重视顺着他心意的人或物,但是更不会允许别人违逆他!
只是她没想到,牧锦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较真一点。
“咔哒”一声,车门被落上了锁,想抓紧逃离的韩一芊试着推门未果,心里一阵慌乱,转头看他。
牧锦年邪气的勾起嘴角,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的惊慌,像是看待笼子里的猎物。 韩一芊强迫自己镇定,毕竟她还是多少了解他的,她知道,此刻只要自己很乖,不再挑衅违逆他,他就会恢复冷漠,懒得再搭理她了。
然而他似乎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他冷睥着她,脸上是被冒犯和挑衅后的冷峻和威严,“我在想,我是否该重新考虑下我们的关系!”
韩一芊的心底一阵翻腾,但是面色看上去还算平静,她不明白牧锦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明白此刻自己闭嘴,安静的坐在那里就是最好的应对。
一时间车厢里静的让人不敢呼吸,气氛十分诡异。
果然,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牧锦年墨色的瞳眸渐渐回温,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韩一芊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这次赌对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上班时间了,有些急了,不想再和他周旋下去,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立场,“我知道,人都有些不适应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即便那件东西你根本就不在乎!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