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第一章
河关城内,北风疾烈,风雪肆行。街上行人仅三三两两,边关之城,愈显寂寥。
东街尽头,云来客栈内因着这骇人的天气座无虚席,小二拿着温酒在众人之间往来穿梭。
我和慈姑一袭男衫,临窗而坐。几杯热烫的女儿红下肚,听见隔壁桌的大汉叫嚷;“这劳什子的鬼天气!关内的通关牌让朝廷搞得贵重如金,咱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一个,就盼着能出关一趟,带点儿好货回来。走一趟,让家里头今年能过个好年。这天天大雪,啥时候能出上关啊?!家里头一家老小可还盼着呢!”
另一个大汉安慰道:“牛壮,你也别急,咱也不是出不了关。就是迟了几天而已。回头赶着年回来,能赶着尾也是行的。”
先前的大汉听了他的话,无奈的一叹,端酒扬头而尽。
酒碗落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马蹄“噔噔”震得酒碗轻微一颤。
少顷,“哐当”一声,客栈门被大力推开,一群黑衣长服禁卫军破门而入。
客栈内一时寂静。
掌柜的立刻笑脸迎上,“官爷,官爷一路奔波了。官爷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住店!拿上好的客房伺候!”为首的禁卫军扫了掌柜的一眼,冷声回答。
“是是是,小的明白。官爷,风大雪急,好多商贾和走镖的都在小店歇脚,客房剩的不多。不知官爷要几间房?”
“这些商贾和走镖的,都是要出关的?”禁卫军首领扬眉一问。
“这个是自然的,官爷,在这河关住店的,自然是都要出关的。”掌柜的低眉顺眼的答。
“让他们都退房老实的回关内吧,不要妄想出关了。朝廷的通文马上就要下来了。皇贵妃娘娘寿辰,皇上要大庆。举国为娘娘祈福,为防边关生变,明日就要封关了!没人出的了关!他们退了的房,都给我们收拾干净!”说完,径直上客栈二楼。一群黑衣尾随而上。
“啪”,酒碗一声碎。“该死的朝廷!让不让百姓活命了!皇贵妃寿辰年年大庆!年年祈福!年年祈福寿礼比赋税还重!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她还要庆生,这个妖妇!她定是要入地狱的!”一个三十上下的壮汉怒的急红了眼。他旁边坐的妻子黄瘦不堪,怀中抱着的小儿似乎病了,泱泱的窝在娘亲怀中。
“唉,客官忍忍吧。可别叫楼上的听见了。咱们老百姓可得罪不起朝廷啊。”掌柜的拍了拍壮汉的肩膀,摇头劝道。
“相公,你快小声些吧,万一楼上的听见了,咱们哪儿赔罪的起啊?孩儿还病着,要是你也出点儿啥事,你,你可叫我杂活啊?”黄瘦的妇人拉着壮汉的袖子,哭声泣泣。
“唉~”一声清亮的叹息声忽然响起“圣贤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可固朝,亦可覆朝。为君之道,当以民为之本。民生,乃国之根本,社稷之始源。为君者,当以仁善治国,勤政治国。轻徭减负,四通沟渠,严明军纪,四方来朝。但皇上如今怎可这般作为呢?”说完,又长叹一声,叹完又愤慨道“皇上如此这般作为,居然无人劝阻!朝廷的言官、史官职责何在?言官、史官的君子之为何在?!我若进京,我定要好生劝谏圣上,定要皇上幡然悔悟,重还政治清明!”
我抬眼循声望去,果不出所料,是个斯文的瘦弱书生,一身淡蓝长衫,有几分儒雅之气,五官明朗,还略带孩子气。全身上下并不十分出挑,但也算中上之人。宝贵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那般的清澈如水,干净几可照人影,明亮着一片赤子之心。
只见他走进那哭泣的妇人,从怀中掏出一点儿碎银,递于妇人手中,神情真切,缓缓道:“阿嫂,这点儿碎银你拿去为小儿看病吧。司马清文也无太多盘缠,略尽心意,望阿嫂千万勿嫌弃。”
“公子,这如何使得!公子独自一人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如何能给我们。”妇人见他此举,连忙止住了哭泣说道。
壮汉也赶紧添声道“小公子,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出门在外,没钱总是不易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哎呀,没事儿。”他把碎银往妇人手中一塞,笑道:“堂堂男儿,应当立于天地之间,无银两度日之时,清文还有一身的学文呢。肯定不会饿着自己的。你们一看就都是普通的百姓之人,肯定没我赚钱容易,这钱你们就拿着吧。”
妇人与壮汉又推辞了几番,实在忸他不过,最终收下了。夫妻俩对他千恩万谢,他只挠头傻笑。刚才口若悬河,现在却只呵呵傻乐,倒还真真只是个孩子心性的。待他们千恩万谢完之后,他便作别夫妻俩,转身结账走进了风雪中。
慈姑看他这般,侧头小声与我说道:“主子,奴婢看,这倒是个心善的公子,不过他的盘缠应该也是不够,用不用奴婢追上去?”
我喝了一口酒,边关风烈,温酒入喉,通身便似有了火。我淡然问道;“慈姑,你可知,这边关之城,有几个司马家?”
“奴婢不知。”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司马迁的后人哪,有这般风骨,不足为奇。当年那场倾天动地的动荡之后,文史司马家便隐退朝野,再无踪迹。十年已过,铃姨,原来你已养了一个如此这般通彻明亮的好孩儿。
十年已过,子当归。风已起,云上涌,天将明!
该启程了。
“慈姑,备好马车,明日天一亮,便出发去洛阳。”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雪,终究是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