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惊的倒吸一口冷气,指着一个大肚腩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孩子又问:“这孩子明明吃的腹大如鼓,又怎会瘦的皮包骨般?如此骇人?”
香凝拎出一蓝水果递给媚娘,示意她分给孩子们。自己却轻声叹息道:“二姐长居宫中,即便是最下等的宫人奴婢也万万没有挨饿的道理。可这些孩子,有的是家境贫寒,有的是流落街头,即便是有的吃,也不过是没有几粒米的清粥,或者干脆就是树皮草根,这些东西只会吃的他们腹大如鼓,却没办法让人长出肉来……”大家去孤儿院看看就明白了!
看着孩子们一窝疯的争抢跑开,抓着果子几乎是边跑边啃,形同饿死鬼托生一般。武媚娘心里酸溜溜的,眼圈不由有些发红,感业寺虽然清苦,毕竟是皇家寺院,条件再差也比这些孩子吃的好多了……
带着武媚娘歇在原州的外庄,在这里,姐妹二人只能将就一下同榻而眠。不是庄子上的大管事不开眼,按规矩只有给主子备下的房间才会收拾的比较象样,其他房间连感业寺的客房都不如。
看过灾民和那些孤儿的生活水准,武媚娘当然不好太过挑剔,好在庄子上的伙食还说的过去,尤其是大东家难得来一次,饭菜比平时丰盛许多。
下人端上来的饭菜有十几道之多,武媚娘忍不住开口:“够了够了,那些孩子吃顿饱饭都难,妹妹还是不要如此糜费。”
香凝掩嘴笑道:“二姐什么时候也开始拒绝奢侈的生活习惯啦?前几天还嫌弃感业寺的伙食差劲,抱怨个不停呢?”
被香凝嘲笑,武媚娘学她翻个白眼道:“早就猜到你挖个坑在这里等我,姐姐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懂事?好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他日若能回宫,姐姐必不会做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如此你可放心?”
香凝摇头晃脑学老夫子道:“孺子可教也!姐姐聪慧,妹妹我可什么都没说……”
姐妹二人一边吃一边谈笑风声,大管事赵云洪空着一只袖管单手抱着一坛子梅花酿送进堂来:“东家难得来一次,这是家母去岁亲手所酿,还请东家和小娘子尝尝,若是觉得好,回头我叫犬子给京里再送些过去。”
香凝和媚娘再三谢过,赵云洪才眉开眼笑的退了下去。
待他走的远了,武媚娘确定他听不到,才低声问道:“妹妹庄子上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这个赵管事的手……”
就等着她问呢,香凝拍开梅花酿的泥封,各自筛了一碗酒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二姐有所不知,妹妹庄子上奇奇怪怪的人多的很。这赵管事只缺一条手臂算不得奇怪,其他庄子上,缺鼻子少眼睛的、缺耳朵断腿的都很常见,还有的连那个东西都没有……”口没遮拦!
好在没有外人,香凝说的直白,媚娘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那不成了太监?妹妹这里怎么会养着这么多残疾?”难道庄子上只收残疾?
梅花酿的味道很好,甜香扑鼻,不知不觉香凝已经喝了好几碗,她放下坛子解释道:“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有点残疾算什么?李世民在世的时候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功盖三皇五帝,德比夏禹商周,谁会在乎这几个残疾的大头兵?”香凝虽有几分醉意,可这话里有话,武媚娘怎能听不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以前只知道陛下在御书房里发号施令,指挥大军南征北讨,捷报频传,向来赏罚分明。至于这些伤残的将士不过是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死了该抚恤的抚恤,至于伤残谁会去在意呢?
二人离开京城半月有余,回京以后,香凝时常拉着媚娘换做男装,出没在国子监、太学院附近的酒肆菜馆。
去那里干什么?当然是让她听听那些寒门学子的满腹牢骚和借酒装疯。
唐初的中央集权制还未达到顶峰,皇帝是与关陇贵族门阀集团共分天下,李世民还在的时候,便觉得他们碍手碍脚,何况李治仁厚有余、魄力不足!
有关陇贵族和开国武将勋贵们在朝廷上呼风唤雨,那些寒门学子晋升无门,当然会写点酸腐文章借酒笑骂。
一帮酸腐文人,还真是应了那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受《氏族志》和关陇贵族的限制,寒门学子即便是入朝为官,一般情况下也只能做到五品以下。不管功劳多大,再想往上一步都难如登天!怎会不发牢骚?怎会没有抱怨?又如何能放过借古讽今指桑骂槐的任何机会?
除了这些,他们还能怎样?
武媚娘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金家入京以后,便与李家商议,决定把婚礼定在五月初一,香凝这一次答应的很痛快,可把两家人都乐坏了。
除了生意,香凝做的事,桩桩件件有哪一样是能见人的?金家进京以后依然过的十分低调,即便是出门上街也穿的与日月山庄无异。
长安城虽然繁华热闹却绑手捆脚,孩子们新鲜没几天便闹着要住到庄子上去。乡下地方哪来的宵禁?孩子们当然不习惯,既然他们愿意住在庄子上,香凝也乐得轻松。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哪有住在庄子上来的逍遥自在?搬家,连婚事都在庄子上办!
说起来李聿勋和文香凝他二人的身份和背景,哪有一个是能公开露面见得了人的?
金家心心念念想着要给香凝大操大办,把婚事搞的风风光光,结果李聿勋和文香凝一齐摇头表示不同意,连对婚事非常热切的李五爷和刘氏都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好吧!婚事既然不敢大操大办,买个大点好点的宅子做新房总可以吧?
李聿勋和文香凝又是一阵猛摇头,金有福一看不乐意了,有你们这么结婚的么?婚礼偷偷摸摸,新房都不预备,你们这算哪门子婚礼?
没等金大老爷发脾气,李聿勋赶紧说明原因,新房建在YN大理,占地860亩。
香凝的意思留在京城只是暂时的,生意稳定以后,举家搬迁去大理,那里终年恒温,环境舒适,以后也不必再回京城和和州府。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金大老爷说的一楞一楞的。还能怎么办?这小两口要是合起伙来算计人,满屋子有一个算一个,谁还能算计过他们?
张氏虽然不太满意,也只好在庄子上给他们布置新房。
婚事尘埃落定,众人各自散去,香凝却捂着胸口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经意的一抬头,对面的李五爷恍惚中从一个变成三个,又从三个变成七个……
香凝心慌意乱眼皮乱跳,却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空间傍身,香凝一向身体康健,连风寒感冒都不曾有。李聿勋发现不对,顾不上礼数,将香凝搂在怀里就要喊大夫,香凝捂着心口还没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香凝还没怎么样呢,李五爷却先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手忙脚乱,刚想吩咐下人去叫大夫,香凝忍着胸口的不适开口道:“先送你爹回空间,我怎么感觉你爹的三魂七魄象要离体呢?”
李五爷的三魂七魄离没离体我不知道,刘氏一听这话几乎被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李聿勋跌跌撞撞手忙脚乱的抱着老爹送进空间,还要照顾不舒服的香凝。
刚把老爷子放在床上,叮当从外面钻进来道:“说了不让他出去,非闹着要出去,这下遭了吧……”
李五爷回到空间,香凝随后便恢复正常,忙拉着叮当问:“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聿勋也一脸担忧的望着叮当。
叮当扒着床沿看了看李五爷道:“没事,五爷爷一会儿就醒了,只不过他已经不属于这个时空,出去时间太久三魂七魄容易散掉。”
啊?!叮当仔细解释过,李聿勋和香凝才恍然大悟。
想当初,香凝用偷天换日之法救了李君羡一命,大唐这个时空就不该再有李君羡这个人,如果非要生活在大唐这片土地上,不出七个时辰,必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小德子轮值,便按着李治的吩咐跑去感业寺探望武媚娘。
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却永远都是最好的!
高宗李治与武媚娘分开的越久,思念却象空间野草一样疯狂生长起来。
李治吩咐小德子给媚娘送信,告诉她五月二十六来感业寺祭祀先帝,还给媚娘送来好多东西。
钱财方面媚娘一向大方,除了李治亲自给自己挑选的一条石榴裙,其他的都送给小德子和感业寺众人。
小德子受媚娘恩惠颇多,又知道感业寺清苦,便推辞不受。媚娘亲自把东西塞到他手里道:“你家中兄弟众多,只靠你一个在宫中周旋,陛下那里也不好拿这些琐碎杂事去烦他,缺少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不在陛下身边,拜托你好好替我照顾他,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武才人心地善良就是在世的活菩萨,若不是有你帮衬,我那兄弟早已入土多年。陛下那里尽管放一百个心,有我在一定帮你照顾的妥妥的,陛下若是打个喷嚏,尽管唯我是问……”
小德子说的信誓旦旦,言语难免夸张,但是这小子对李治却是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