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咨询台，向小护士打听情况。肖肖也凑过来，焦急地用手敲着咨询台：“叫方远，方远！你查一下他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抬头白了肖肖一眼，然后问：“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具体时间我哪知道！就今天晚上前半夜，车祸车祸！”肖肖连忙回答护士小姐。
“方远是吧……找到了，你们往那走。”护士小姐说着，伸手给我们指了个方向。
肖肖撒腿就跑，我在后面追，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能不能动静小点，这儿是医院！”
肖肖完全不理我，只顾闷头往前冲。
在一个拐角处，肖肖突然停下来，站那一动不动。
我追上前，问肖肖：“怎么了？”
肖肖向走廊尽头的方向抬了抬头，说：“董娜。”
我看到董娜正低着头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我说：“她在，她会让你见方远吗？”
“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见到，谁也拦不住我！”肖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董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肖肖没有看她，挨个儿从病房上的玻璃往里面打探。
董娜这时候踩着高跟鞋，走到肖肖面前，拽住她胳膊就往外拖。穿了高跟鞋的董娜在肖肖面前，显得如此高大魁梧。肖肖像小朋友一样，被她拎着就走。没走几步，肖肖奋力甩开董娜的手：“你他妈拽我干嘛？！”说完重新往回走。
董娜发飙了：“你给我站住！我不拽你拽谁？！就是因为出去跟你们吃饭，方远才出的事！你还有脸来看他！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准备把我家搅得永无安宁到什么时候？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肖肖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正准备开口说话，董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两步，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肖肖脸上。
我见肖肖被欺负了，正想上前还董娜一个耳光，却被旁边的肖肖拉住了。肖肖左手摸着脸，用哀求的眼神看看我，轻轻摇了下头。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心平气和地对董娜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方远，对不起你们全家，这一巴掌算我给你们道歉了。现在我就想见方远一面，看他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我就只想看他一眼……”
没想到这时董娜又一个巴掌盖下来，扇得肖肖措手不及。
我实在看不过去，董娜凭什么打人！我冲上前，正准备使尽全力扇董娜，手还没落到董娜脸上，手腕就被董娜死死抓住了。她用眼睛瞪着我：“这儿有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敢对我动手？！一边待着去！”
怎么没我的事？你打肖肖就是打我！我左手举起包就往董娜头上乱打，恨不得包里装几块砖头。董娜也不甘示弱，她一脚蹬开我，鞋跟戳得我腹部疼痛难忍，我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肖肖骂骂咧咧地冲上前跟董娜抱成一团：“操，你打我就算了，我忍了，你居然打我姐妹！她碍你什么事了？！”董娜听肖肖这么讲后，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我才是肖肖的弱点。她甩开肖肖，把她推得老远，然后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就把我的头往墙上不停地撞。我肚子上的疼痛让我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我隐约听到旁边有围观的人说：“姑娘，不能这样打，会出人命的呀。”可始终没有人敢上来拉一把。
我一直没想过，原来董娜是这样彪悍的人，我从小到大，没打过一次架，今天可算知道挨揍是什么滋味了。在额头与墙重重撞击了几下后，我忘记了下腹的疼痛，抱起董娜的大腿，就狠狠地咬了一口。董娜尖叫了一声，突来的痛感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我头发的手。
我瘫在墙角，缓不过神来，这时，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阵白光，伴随着叭啦叭啦的声音……董娜倒地了……
这次董娜没有尖叫，旁边围观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倒同时尖叫了。肖肖对着躺在地上的董娜，连踹了几脚，嘴里还不忘骂：“真他妈是贱人！让你打文文！看我不整死你！”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愣在那，董娜没被电死，也要被肖肖这样踹死吧，闹出人命事儿就大了。我挣扎着起身，拉开肖肖和围观的人稍稍上前，探看董娜的情况。肖肖完全是被激疯了，挥舞着手里的电击器，对着周围的人喊：“看什么看！！死了活该！我是自卫！自卫你们懂不？！”
我抱着肖肖，不停地提醒她：“肖肖，冷静冷静！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她居然那么打你！我能不管嘛！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可是会出人命，你还没结婚，你还没孝敬你爸妈，你美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呢……”
肖肖顿了几秒钟后，突然抱住我放声大哭，她终于感到害怕了，全身抖得厉害：“她不会死了吧……她不会死了吧……”
我抱着她坐到墙角，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不会，人不会那么容易死。”
一会儿，董娜被一帮医生抬走了，警察也来了，围观的人同时指着我俩，说：“就是她们，她们俩打的。”
我跟肖肖就这样被带走了。在警车上，肖肖神情恍惚地说：“我还没见到方远……我还没见到他……”
我握着肖肖的手说：“你看董娜还有心思跟我们干架，说明方远肯定没事。不然她伤心还来不及，怎么有这个闲情。”
“可是董娜不会……”
“不会不会！我跟你保证。”我也不知道董娜到底会怎么样，可这时我只能这样安慰肖肖。
我跟肖肖被带到派出所，一个瘦高黝黑的警察大哥走过来，把我俩领到他的桌前坐下。他扫了我们一眼，歪着嘴巴笑了一下说：“你们俩小姑娘犯什么事？”
肖肖低着头说：“打架……”肖肖突然站起来，笑嘻嘻伸出双手要握警察大哥的手，“大哥，我们是正当防卫！是那个女人先对我姐妹动手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围观的人！”
大哥见肖肖的手要伸过来，赶紧缩回手，大声说道：“你给我坐好了坐好了！”
肖肖坐回座位后，小声嘟囔：“握个手都不行啊……”
大哥这时对着我说：“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
我不解地问：“这算是录口供吗？”
大哥歪着头问我：“你觉得呢？”
我跟肖肖同时看着他摇头。我们哪来进局子的经验。
肖肖又说话了：“大哥，我俩从小到大都是良民，是大大的良民，小时候我还拾金不昧，捡到一块钱后亲自交给幼儿园老师来着。后来长大了我也常常见义勇为，有哪些呢……”肖肖用手指戳着脑门想，“对了！今天我就是见义勇为来着，换作被打的不是我姐妹，我也一定会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这位警察大哥其实看起来不是那么严肃，他不轻不重地说：“今天你拔的可不是刀，是电击器，你知道这东西是不合法的吗？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居然带到公共场合，还伤了人？”
“大哥，我说了，是正当防卫，我眼看我姐妹都快被人往墙上撞死了，我能眼睁睁看着？换作是你兄弟，你就看着他在你前面死掉？”
“你还问起我来了？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不是，我是在问她问题，你给我闭嘴！”大哥转过头对着我说，“你讲吧。”
肖肖又插进话：“大哥，你要准备好，记录了。要不要我帮你打字？我速度贼快的。”
大哥狠狠瞪了肖肖一眼，肖肖终于乖乖地闭嘴了。
“你们叫什么名，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我叫谭文，她叫肖肖。”肖肖在旁边紧闭着嘴，挤着笑，一个劲地点头。“我跟肖肖得知我们朋友出车祸住院，于是赶到医院，结果董娜，就是后来打我们的女人，她不让我们看望我朋友，她还动手打了肖肖两个嘴巴，”肖肖还是在一旁使劲点头，鼻子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想还董娜两个耳光，没想到没打着她，她用高跟鞋蹬了我一脚，之后就抓了我头发就往墙上撞，”期间大哥看看我额头的大包，然后又埋头打字。
“肖肖看我快被她撞得不行，在迫于无奈，护友心切，一怒之下，就拿出了她平时防狼用的电击器，她就是想吓唬吓唬对方，让董娜住手，没想到，一不小心碰到了董娜身上，之后她悔恨得要命，她知道自己犯错了。平时她都当手电筒用的，所以才带到了公共场合。”
“嗯嗯！就是这样！”肖肖又插话。
“你们既然是出车祸那人的朋友，为什么董娜要对你们大打出手？”大哥说完，对着肖肖说，“你别说话！！”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之间有些私人小恩怨，但是远远没有到达她这么出手打人的地步。她具体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要去问她了。总之，我跟肖肖都是无辜的，都是受害者。肖肖不出面制止她，那躺在地上现在在医院急救的就是我了。”
“大哥，我还想问一下，肖肖的那个电击器有多少伏？对人能构成多大的伤害？携带多少伏以上的电击器，才算违法？”
大哥突然被我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地说：“反正是违反治安了……”
我继续说：“你看我们跟伤者能不能私下调解，她所有验伤费用和治疗费用都由我们来出，包括她的精神损失费，她要索赔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肖肖拉拉我衣服，嘴形夸张，不发声，我看得懂她的意思，她是说：“还要我们赔钱？！！”
大哥把视线离开电脑屏幕，对着我们说：“这样吧，你俩把手机都缴出来，然后到隔壁屋待着去，直到我们跟伤者确定好情况。”
肖肖急得跳起来：“大哥，你这是要拘留我们呐？我们没犯法！不就自我防卫了一下，你们警察就这么对待无辜的良民的？！”
“你坐下坐下，不是拘留，拘留所也不在这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