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的。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可是年纪顶多二十左
右。身材颀长,脸孔像女孩般可爱的年轻人。
“进来吧!又不会吃掉你。”张美的其中一个女伴喊,引起哄然大笑……
“不要这样啦,会妨碍别人做生意的。”张美说。“——那边空着。请。”
“对不起。”年轻人把旅行袋当命根子似地紧抱着。“萼……给我可乐。”
看样子不会喝酒,张美想。
“从台湾来?”张美搭讪。年轻人如释重负,微笑着。
“嗯。刚刚到。”
“啊?你打算住哪间旅馆?”
“还没决定……其实,我在找人。”
“这个市镇的人?”
“不——我想,她是今天来到这里的。”
“你想?不十分肯定?”
“嗯……刚才经过这间店前面时,我听见女人的说话声,所以进来看看。”
“要找的是女人?”
“嗯。我猜她是穿红色套装的,应该住在你投宿的旅馆,你有没有见到这样的
人?”
“穿红色套装……”张美假装在想。当然,她马上想到冯惠,可是不晓得
这男的是什么人。
“年约二十四——”年轻人话没说完,其中一名女伴听见了,立即说:“哎,
晴美,会不会是她?那个叫冯惠什么的。”
“对!她叫冯惠。”年轻人双眼发光。
张美微沉下脸,但既然知道了也没法子,只好装蒜:“噢,对呀,那人也是穿
红色套装的。”
“跟你们同一间旅馆?”
“嗯。你——为何找她?”
“我要见她,有件东西非要交给她不可。”年轻人夸张地叹息。“好极啦!若
是找不到她就麻烦了。”
“你是……”
“我叫小池,是大学生。”
“果然,我就觉得你很年轻。”
“那间旅馆在哪儿?”
“我带路好了。”
“马上找到的。”老板娘插嘴。“从这条路直走就是了。”
——问到旅馆名称后,年轻人说声:“谢谢。”,付了一口也没喝过的可乐钱,
从酒吧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刚才的人,跟那女的是什么关系呢?”女伴们立刻猜测起来。
“一定是年轻的燕子。”
“那是说女方年纪很大的情形吧?”
“那么,是年轻的麻雀。”
众人大笑。
张美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先回旅馆去。”
“啊,怎么啦?”
“有件事一定要办。”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和那个冯惠的事,对吗?”
“若是那样。高兴还来不及哪。“张美苦笑。“来。用这个结帐吧。”
张美交了一点钱给女伴,离开酒廊。
已经不见那叫小池的年轻人的影子。而且马路相当的暗。
“哥哥和冯惠呀……”张美一边快步走,一边喃语:“如果他们之间有点
‘问题’就好了……”
“问题来啦。”赵山歪着头说。
“快点,天快亮啦。”张京在叹气。
“慢着——我正在想办法嘛。”
赵山和冯惠,面对面夹着棋盘,正在对奕。张京在旁观战。
像赵山这种“不爱风流”的男人,总会一点棋艺。不过,赵山只懂一种围基棋
……即是“五连棋”。
“这个,如何?”赵山打出一个白石。
“好。我用‘四·三’取胜。”冯惠嫣然一笑。
“啊,真的。”
“赵山兄,第十五次连败。我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差劲了。”
“喵。”罗子开心地(?)叫。
“别管!”赵山鼓起腮子。
“如果是用来赌钱就好了。”冯惠愉快地说。“不然现在是大赢家了。”
“我去洗澡。”张京站起来,伸个懒腰。“难得来到温泉嘛。”
“说的也是,等会我也去。”
张京出去了——这里是赵山和张京的房间,现在只剩下冯惠和片山两人。
“我做什么都做不好的。”赵山难为情地搔搔头。“唯一的优点,大概是让人
家赢了令人高兴吧。”
“——万分多谢。”冯惠在榻榻米上坐着说。
“为什么要多谢?”
“你什么也没问我。”
“嗯……”赵山耸一耸肩。”人总有各种私隐把。”
“赵山先生——”
“嗯!”
“你是好人哪!”
赵山笑一下,说。“大家都说我是‘好人’,可是一直不受欢迎。”
“我……是逃出来的。”冯惠说。
“逃?”
“是的。”
“为什么?”
“我……杀了我丈夫。”冯惠说。
赵山瞪大了眼,正要说什么时,传来“呱嗒呱嗒”的脚步声,张京冲进来。
“赵山兄!”
“喂,干嘛那副装束?”赵山瞠目。
张京身上只有一条内裤。
“对不起。可是——不得了啦!”
“什么事?”
“刚才,我去大浴场,有个男人在水里——”
“有哈关系?他走进了女人浴室?”
“不,他身上穿着衣服。”
“一定是喝醉了。”
“不!他死了!”
“早点说嘛!”赵山跳起来。罗子比他们抢先一步,冲出房间。
3、黑夜狙击
那男人穿着西装。
张京把男人从浴池拉出来。年约四十岁前后,看起来像普通上班族。
“是不是死了?”章京说。
“晤——好像没有外伤。”赵山说。
“可是,穿着相当糟糕咧。”
确实,看似有过严重的冲突,领带几乎扯破脱了,衬衣的钮扣也飞了,加上外
套的袖子有点破损。
“多半是打斗的结果,被人把头浸过热水中溺死的。”赵山说。“无论怎样,
这是谋杀。”
“怎办?”
“还能怎办?告诉旅馆的人,立即报警。”
“知道。那么——”
张京还是内裤一条的打扮,正当他急急穿上衣服时,更衣室的门“咔啦”一声
打开。
“咦,张京,发生什么事?”张美探脸进来。
张京陷入恐慌状态。
“哗!张美小姐——请稍等一会!”
“干嘛脸红?”张美泰然自若。“哥哥的那种打扮,我看得多了……才不会放
在心上哪。究竟发生什么事?“呃……是……”张京抱住衣服.一步一步后退。
“喂,快去呀!”赵山倏地走出来,撞到张京。
“哗!”他没想到张京的背就在眼前,震惊是理所当然的。于是身体失去平衡、
往后踉跄,不料脚下一滑……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赵山掉进浴池里。
“——妈的!”赵山换上旅馆的浴衣,频频用毛巾擦着湿头
发。
“既然没衣服替换,就不要跳进水里嘛。”张美说。
“又不是自愿的!”赵山反驳。
在旅馆的玄关大堂内,好不容易来了一名当地的警察。至于县警和验尸官等,
又要过一段时间才抵步。
“终于发生命案啦。”张美说。“我就猜到可能会有事发生。”
“别高兴得像馋嘴猫好不好?”
“我又不是罗子。”张美说。“哎,知道死者身分了吗?”
“不,外套口袋是空的。旅馆的人也说,他不是这里的客人。”
“跟什么人打斗——你怎样想?”
“想什么?”
“跟那个冯惠有没有关连?”
“——对!我忘了。”赵山敲一下头。“她说了句什么‘我杀了丈夫’似的—
—”
“你说什么?”
“去房间看看,她在我房间。”
张美和赵山边走边说:“你和她在房间干什么?”
“下五连棋。”
“——什么?”
“五连棋。围棋子的白石和黑石——”
“那个我知道哇!”张美再度陷入绝望……
“应该还在啊。”
赵山“咔啦”一声打开房间门——有东西迎面飞来。不太想遇到的东西——拳
头。拳头直击赵山的下巴,赵山精彩地栽个人仰马拒。幸好不至于失去知觉。
“嘿!”张美反射地举脚去踢对方的跨下。如果命中的话,对方也会栽倒——
一看对方的脸,张美愣住。
“唔,是你——”
他是那叫小池的年轻人。
“你没事吧?痛不痛?”
“你该担心的是我!”赵山终于爬起来,大声怒吼。
“对不起。”小池搔着头说。
“你知道这叫袭警吗?”赵山铁清着脸。“加上妨碍执行公务,兼阻差办公,
起码关你两三年。”
“算了算了。”张美说。“被打罢了,又不会少掉一块肉。”
“你以为是别人事呀。”赵山好者仍然作痛的下巴。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打他?”张美问。
“呃。”小池迟疑片刻。“我认错人。”
“认错人?“
“我以为她的丈夫追来了。“
赵山和张美对望一眼。
“——你是指冯惠小姐的丈夫吗?”
“是的。她无法忍受丈夫的折磨,所以逃了出来。”
“你是冯惠小姐的婚外恋人?”
“我?没有的事!”小池摇摇头。“我是她的学生。”
“她是学校的老师?”
“她是我的家庭教师。”
“原来如此。那么,她是大学生——”
“当时我是中学生。对我而言,她是我倾慕的女神。”小池双眼发亮。“她是
如此清纯——”
“那些不重要。”赵山冷冷地打断他。“她说她之所以逃出来,是她杀了自己
的丈夫。”
“问题就在这里,是她想得太多了。”
“那么说,她并没有杀人?”张美说。
“她和她丈夫争执并扭打起来。因她丈夫很爱吃醋。嫉妒心重,即使她和推销
员讲话,他也怀疑她和那人有关系。”
“所以那次——”
“只是通电话罢了,她丈夫似乎也认为她和我之间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什么?”
“当然啦——自从她大学毕业后,我就完全没见过她了。大概一年前左右,我
和她在咖啡室偶然重逢。她没有谈话对象,一个人独自苦恼,因此什么都坦白告诉
我。”
“——但她丈夫向她施展暴力,她忍无可忍,唯有反抗……”赵山说。
“对,打到他一动也不动,她以为杀了他哪。”
“然后呢?”
“她给我电话,说要去远远的地方自杀……”
“你没阻止她?”
“当然阻止了,我想说服她打消此念头,所以约好在公园碰头。”
赵山终于恍然大悟。冯惠之所以坐在那个公园里,可能就是那个缘故。
刚才她很专心地看报纸,大概是在看有关的报道吧。
“我本来驾车前去的。”小池叹息。“不料超速,被交通警察捉到了。”
“于是迟到?”
“当我到达时,她已经不在。正当我不知从何找起时,突然想起她以前提过很
想到这一带的温泉看看。”
“你竟然知道在这个车站下车?!”
“因我在电话中听她说过,她穿的是红色套装。而且,车站的人记得很清楚,
说有几个醉酒客在车厢内围着一名红衣女郎胡闹。——”
赵山假咳。“不是全部都是醉酒客。”他修正说。“那么,你见到她了?”
“嗯,不过。她非常惊怯。”
“惊怯?”
“因为她接到一个电话。”
“谁打来的?”
“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