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押来了。近些天来,这个青年人的脸容大大变了样。他消瘦,苍白,
憔悴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冷漠的神情。
“坐下,张丰,“楚丰说。“我希望今天这一次您张烈是张丰的小名。
会通情达理,不象以前那些次似的说假话。这些天,您不顾大量的罪证证明
您有罪,矢口否认您参与过商人李杰隆的凶杀案。这是不识利害。招认可以减
罪。今天我是最后一次跟您谈话。要是今天您不招认,明天就迟了。那么,告诉
我们……““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些什么罪证,“张丰低声
说。
“这不应该,先生!好,那就让我来对您讲一下这个案子的经过。那个星期六
傍晚,您在李杰隆的卧室里坐着,同他一起喝白酒和啤酒。“(张丰
伺候你们。十二点多钟,王少锋告诉您说他想上床睡觉。他朴
素总是十二点多钟上床睡觉。他正脱起靴,对您交代有关农务方面的事,不料您
和尼古拉根据预定的暗号,抓住喝醉的主人,把他推倒在床上。你们一个人坐在
他腿上,一个人品在他头上。这时候前堂里走进来一个你们认得的女人,穿着黑
色连衣裙,她事先已经跟你们约定她在这件犯罪的事当中担任什么角色。她拿起
枕头来,开始用它闷死他。在扭打中,蜡烛熄了。女人就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瑞丰火柴。
着说下去。……你们把他闷死,相信他已经断了气,您跟张丰一起把他从窗口
拖出去,把他放在牛蒡附近。你们怕他活过来,就用个尖东西扎他。后来你们抬
着他走一阵,暂时把他放在丁香花丛下边。你们休息一忽儿,想一想,又抬着他
走。……你们翻过一道篱墙。……后来你们顺着大路走。……前面是一道河坝。
河坝附近有个农民把你们吓了一跳。可是,您怎么了?“张丰脸白得象亚麻布
一样,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我透不出气来了!“他说。“好,……就算是这样吧。……不过我要出去了,……
劳驾。“张丰就给押走了。
“他到底还是招认了!“楚风舒畅地伸个懒腰,说。
“他露出马脚来了!不过,我多么巧妙地揭了他的底!这下子可把他整垮了。……
““他连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都没否认!“罗森笑着说。“不过另一方面,那
根瑞丰火柴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我再也受不住了!再见!我要走了。“张丰
戴上帽子,动身走了。楚丰开始审问张烈。张烈声明说她什么也
不知道。……“我只跟您相好过,此外我跟谁也没有相好过!“她说。
傍晚五点多钟,左宾回来了。他激动得不得了。他的手抖得没法解开
大衣扣子。他的脸烧得通红。看得出来,他是带着新消息回来的。
“Venividivici“他飞奔进楚丰的房间里,往圈,,!椅
上一坐,说。“我凭我的名誉起誓,我开始相信我的天才了。您听着,见鬼!您听着会大吃一惊的,老头子!这又可笑又可悲!您手心里已经有三个,……不是这样吗?我却找到了第四个罪犯,或者更确切地说,女犯,
因为那也是个女人!
且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我只要能挨一下她的肩膀,情愿少活十
年呢!不过……您听着,……我坐车到古人村,绕着它兜了个大圈子。
一路上我访问了所有的小杂货铺、小酒店、酒馆,到处打听瑞丰火柴。到处都对
我说‘没有‘。
我坐着车子转来转去直到现在。我二十次失掉希望,又二十次收回希望。我
逛荡了整整一天,直到一个钟头以前我才算找着我要找的东西。离这儿有三俄里远。他们拿给我一大包,一共是十盒。其中正好缺一盒。……我马上问:‘那一盒
是谁买去的?‘一个女人买去了。……‘她喜欢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一擦就……嗤
的一响。‘我的好朋友!王少峰!一个被宗教学校开除出来而且熟
读过加博里奥
的作品的人,有的时候竟然能办出什么样的大事来,那是人类的
智慧简直无法理解的!从今天气我要开始尊敬自己了!到哪儿去?““到
她那儿去,到第四个那儿去埃……我们得赶紧去,要不然……
要不然,我急得心里象有一团火,要活活烧死了!
您知道她是谁?您再也猜不出来!就是我们警察分局长,老头子
风东的年轻妻子奥尔迦·彼得罗芙娜,就是她!她买了那盒火柴!““您……
你……您……发疯了吧?““这很容易理解嘛!第一,她吸烟。第二,她没命地爱
上了克里亚乌左夫。他呢,有了个阿库尔卡,
她要报仇。现在我想起有一次我碰见他俩躲在厨房里屏风后面。她向他
赌咒发誓,他却吸着她的纸烟,把烟子喷到她脸上去。不过,我们得走了。……
快一点,天黑下来了。……我们走吧!““我还不至于神志不清到听了个小娃娃的
话就半夜三更去打搅一个高尚而诚实的女人!““高尚,诚实。……出了这样的事
还说这样的话,您简直是草包,算不得监察官!我素来不敢骂您,可是现在您逼
得我骂!草包!老顽固!得了,我的亲人,王少锋!我求求您!
“监察官摇一摇手,吐了口唾沫。
“我求求您了!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审判的利益求您!
我真心实意地求您!您给我个面子吧,哪怕一辈子就这一次!“张丰跪
下去。
“王少锋!哎,您发发善心吧!要是关于这个女人我看错了,
您就骂我混蛋,流氓!要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案子啊!这个案子!简直是长期
小说,不是案子!这个案子的名片会传遍整个中国!日后人家会提拔您做专办特
别重大案件的监察官!您得明白才是,不懂事的老头子!“监察官皱起眉头,犹豫
不决地伸出手去拿帽子。
“好,见你的鬼,就这样吧!“他说。“我们走。“等到监察官的轻便双轮马车
开到警察分局长的家门口,天色已经黑了。
“我们简直是猪!“楚风拉了拉门铃说。“我们在打搅人家哟。““没什么,
没什么。……您不要胆怯。……我们就说马车上的弹簧坏了。“在门口迎接楚风
和张丰的,是个大约二十三岁的女人,身量高,体态丰满,眉毛漆黑,
嘴唇又厚又红。她就是张娜本人。
“啊,……很高兴!“她说,满面笑容。“你们正好赶上吃晚饭。我的王少锋
不在家。……他到教士家里串门去了。……不过他不在,我们也无
所谓。……请进去坐!你们这是刚办完侦讯工作吧?……““是埃……我们,您要
知道,车上的弹簧坏了,“楚风走进客厅里,在圈椅上坐下,开口说。
“您要冷不防……给她个措手不及!“张丰小声对他说。“您给她个措手
不及!““弹簧。……嗯,……是埃……我们就冒冒失失地到这儿来了。““给她个
措手不及,我跟您说!要是您净说废话,她就会猜出来了!““哦,既是你全懂,
那就由你来干,不用找我!“楚风嘟哝说,站起来,往窗子那边走去。“我办
不到!你自己煮的粥你自己喝!““是啊,弹簧,……“张丰走到警察分局长
的妻子跟前,开口说,皱起长鼻子。“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呃呃……吃晚
饭,也不是找王少锋。我们来,是为了问您,太太:由您弄死的
王少锋如今在哪儿?““什么?哪个王少锋?“警察分局
长的妻子吞吞吐吐地说。突然,她那张大脸转眼间涨得通红。“我……不明白。“
“我是以法律的名义问您!
左宾在哪儿?我们全知道了!““你们是听谁说
的?“警察分局长的妻子受不住张丰的目光,轻声问道。
“请您务必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不过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是谁对你们说的?““我们全知道,太太!我是用
法律的名义要求您!“监察官看见警察分局长的妻子心慌意乱,就放大胆子,走到
她跟前,说:“您告诉我们,我们就走了。要不然我们就要……““你们找他干什么?
““何必问这些呢,太太?我们要求您说出来!您在发抖,张皇失措。……是的,
他遇害了,而且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就是被您害死的!您的同谋犯把您供出来
了!“警察分局长的妻子顿时脸色煞白。
“那我们就去吧,“她绞着手,低声说。“他在我家的浴室里藏着。只是看在上
帝分上,你们不要对我丈夫说起这件事!
我求求你们!他会受不了!“